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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牛和杀狗 （转贴） 伽 蓝 品读诗人余笑忠和雷平阳的两首诗
2011-01-25 06:40
屠牛和杀狗 （转贴）
隐秘的汇合：面对人性之恶的颤栗 ——品读诗人余笑忠和雷平阳的两首诗 伽 蓝 From: http://www.poetry-cn.com/bbs/viewthread.php?tid=148711&extra=&page=1 长江文艺出版社在诗歌出版不景气的情况下，推出了余笑忠和雷平阳的诗选。应该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却并没有太多地关注这件事情。写作之余，偶然地，搜索了一下余笑忠的名字，映入眼睛里的诗歌让我吃惊。或者说，非常的出色。尤其读到余笑忠的《他们这样屠杀一头耕牛》时，大为震动。其实，对于死的描写自己以前读过一些，比如策兰的《死亡赋格》已经相当震撼。策兰将反讽运用得犹如火焰的鞭子，一声声抽打着人的灵魂，让人警醒。而余笑忠的这首诗歌相对于策兰来说，更沉静一些，可以说是一种可怕的沉静。这首诗歌的结构很简单，有些类似于记叙文的总分结构。诗人一开始总写：“他们这样屠杀一头耕牛”下面诗人用白描的手法详细地放大了屠牛事件的全过程，每一个字都有千斤之重。诗人写道： 他们走向一棵大树 他们合围过来 他们准备了最结实的绳索 他们紧张、兴奋地大叫 他们听命于一个老手的指挥 他们让牛抬起了脖子 不是朝它的脖子捅去一刀 而是撬开它的嘴 像给它补充盐水、陈醋和饭食 这一段写的是杀牛前的准备以及“他们”的动作心理的表现。悲剧之氛围已经蔓延开来。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他们倒底是一些什么人呢？和他们相对的“老手” 告诉我们，所谓的“他们”，指一些“新手”，第一次充当刽子手的人。或者经过这次屠杀经历以后，会渐渐成为“老手”吧。面对一头为人类服务而至老朽的“耕牛”他们的表现如何呢？ 他们准备了最结实的绳索 他们紧张、兴奋地大叫 他们听命于一个老手的指挥 这真是一群可怕的人！毫无怜悯之心，且顺从于恶（“老手”或者可以象征习惯上的恶之花）的摆布。诗人在此所要揭示的是人性之恶，那扎根于人性里的恶。那充满经验的“老手”是如何引导的呢？我们一起来看恶所展示出来的可怕的经验： 他们让牛抬起了脖子 不是朝它的脖子捅去一刀 而是撬开它的嘴 像给它补充盐水、陈醋和饭食 这完全可以称得上一种最野蛮的经验。是比致死更可怕的经验，只有人类才能掌握的关于屠杀的技艺！然而，这些只是准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人想起古代的酷刑，惨烈无比，让人颤抖： 他们朝那里投去烧得通红的一块烙铁…… 当诗人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到汗毛都竖了起来。诗人接下来写道： 那时刻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从指缝间看到它突然仰身 前腿在空中踢踏 但它拔不起那棵树 它跪下，跪在自己的腿上 泥地上它刨出的坑洼 被它的血迹淹没 当一个旁观者——“我”从指缝里观看这死的过程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像诗人一样地在颤抖呢？那头“耕牛”终于跪下来了，在大笑的屠刀之下，它的血迹淹没了自己流下的最后的生命之印记。然而，当“我”从对“耕牛”之死的恐惧中拔出身来以后，当“耕牛”成为一具崭新的尸体以后，我又该去做什么呢？诗人写道： 我没有数他们到底是几个人 我为他们打了酒，洗了衣服 诗中的“我”不但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残忍，而且还为“他们”——那些新手和老手，“打了酒，洗了衣服”！可以说，我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里面，帮助他们擦去了屠夫的印记。我的麻木不仁，我潜伏的残忍，在诗人的笔下渗透出来，让人绝望。而诗歌到这里，戛然而止。可是，诗人对于恶所展开的探索并没有停止，而是一直在抖动。这首诗歌也让我想起鲁迅的小说《药》，不同的时代和题材，所展现的均足以让人扼腕长叹。 无独有偶。当我读到诗人雷平阳的诗歌《杀狗的过程》时，同样地被惊出一身冷汗。同样的白描，同样冷静的语言，同样地旁观者的角度，带给我的是同样的震撼。对于雷平阳，同样没有什么了解。也同样是从网上搜来他的诗歌来看，原来他是写《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七条支流》的那位诗人。应该说那首诗歌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是不可模仿的独创性诗歌之一。但是，真正有力度的诗歌却还要说这首《杀狗的过程》的诗歌。这真是一曲透入灵魂的绝唱！和余笑忠的那首诗歌相比，也有雷同之处。同样是运用了记叙文的总分结构。诗人一开始写道，“这应该是杀狗的，/惟一方式……”而引出整个事件。不同的是，接下来雷平阳交代的更具体，更确切：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经过，发展，高潮，结局。同时，加入了大量的细节描写，读来真实感极强，有身临其境之感。 下面以记叙文的六个要素来分析此首诗歌： 其一：时间。可谓具体入微，有为一只狗立传的意味，有史家笔法。 今天早上10点25分 ……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 其二：地点。详细可辨，乃我们所熟悉的场景。值得注意的是“农贸市场”这个词语，在这里出现并不单纯。是一伏笔也。 在金鼎山农贸市场3单元 靠南的最后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 其三：人物。一人一狗。人狗相依，其乐融融。显然，人狗感情很深，狗忠实于自己的主人，而人也很喜欢自己的狗。同样要注意的是“远行的孩子”这几个字，乃伏笔二也。 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它抬着头 望着繁忙的交易区，偶尔，伸出 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 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 其四：事件的经过。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惨烈的事件。是一个让人不忍观看的事件，是需要蒙住双眼迅速走开的事件，是黑色的脱离了时间的事件。让我们一起来看吧： 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 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 它的脖子。它叫着，脖子上 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迅速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这是利用狗对人的感情第一次出刀，刀出的很温情，很自然，像在给自己的孩子系红领巾。因为这里用了“红领巾”这个意象，而使读者有更多的遐想。 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 有些抖。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 仿佛为受伤的孩子，清洗疤痕 但是，这也是一瞬而逝的温情 主人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 力道和位置，与前次毫无区别 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 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力不从心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这是第二次出刀，同样的温情脉脉，同样的精准无比！可以说，这是一种更加卑劣的屠杀，典型的恶人的行经。比起余笑忠笔下那群粗蛮的汉子来，更加阴毒残酷。 其五：结局。可以想见，当然是死。而犬死之壮烈则不逊于“耕牛”。 主人向他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 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 让它体味到了消亡的魔力 其六：起因。有人不禁要问：人何以要杀爱犬？有无人道耶？原因和简单，因为这里是个市场。与余笑忠的比较一下，应该说，更具有当前性。如果说余笑忠的对耕牛的屠杀隐喻的是对一个时代美好品质的一次屠杀，那么，雷平阳的这首诗歌隐喻的则是当前时代的一种人性的分裂和崩溃。两首诗歌所折射出的人性之恶，人们对于践踏美好事物的麻木不仁都予以了同样深邃的描述，读来令人颤栗和深思。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因为等待，许多围观的人 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 的抖，和它那痉挛的脊背 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 两位诗人，一个来自湖北，一个来自云南。然而，地域的差异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诗歌隐秘汇合。像两条河水，从两个地方流向一个秘密的汇合点，即关于恶的钟磬，然后又悄然分开。应该是午夜，应该是隔山隔水的灵光一现，他们，同时拿起敲打的器具，一起推动—— 伽 蓝 2007-1-22 附录： [他们这样屠杀一头耕牛] ——据母亲回忆 余笑忠 他们这样屠杀一头耕牛 他们走向一棵大树 他们合围过来 他们准备了最结实的绳索 他们紧张、兴奋地大叫 他们听命于一个老手的指挥 他们让牛抬起了脖子 不是朝它的脖子捅去一刀 而是撬开它的嘴 像给它补充盐水、陈醋和饭食 他们朝那里投去烧得通红的一块烙铁…… 那时刻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从指缝间看到它突然仰身 前腿在空中踢踏 但它拔不起那棵树 它跪下，跪在自己的腿上 泥地上它刨出的坑洼 被它的血迹淹没 我没有数他们到底是几个人 我为他们打了酒，洗了衣服 [杀狗的过程] 雷平阳 这应该是杀狗的 惟一方式。今天早上10点25分 在金鼎山农贸市场3单元 靠南的最后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 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它抬着头 望着繁忙的交易区，偶尔，伸出 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 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 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 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 它的脖子。它叫着，脖子上 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迅速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 有些抖。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 仿佛为受伤的孩子，清洗疤痕 但是，这也是一瞬而逝的温情 主人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 力道和位置，与前次毫无区别 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 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力不从心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他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 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 让它体味到了消亡的魔力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因为等待，许多围观的人 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 的抖，和它那痉挛的脊背 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