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分享】落花的坐姿（刘荒田）
2011-03-11 09:15
家门口有一棵茶树，我并不怎么欣赏它，花太不起眼了。红瓣白瓣色地都不够地道，像给水彩颜料染出来的。何况太矮小，远远比不上旧居后院的那棵，一开就是上百朵,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刺激得园子里的马蹄莲和郁金香一起努力开花。
可是，昨天雨后，我在进门的刹那。被茶树下的落花吸引住了。都是刚刚坠地的，多数的花托向上，少数向下，露出绿缔。无论正反，都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似如来佛祖的莲座，树下所铺的泥土疙瘩并不平坦，可是并没妨碍展示殒落后的庄严。眼前的一方土地，仿佛是一个水平如镜的潭子，落花浮在水上。风在树上穿过，花瓣颤摇，我深深地被落花的姿态所感动。 想起好多年前的初恋，思念远方的恋人时，爱在喇叭花下徘徊。篱竹后的花，早上都成了向着太阳吹响的军号，傍晚落在黑色的泥土上，也这般端端整整地坐着，坐成展翅欲飞的紫蝶，坐成打坐的仙人，冥想的哲人。清晨的露珠在落花上闪着，那光彩和盛放的鲜花一般骄傲。就那一次开始，我便注意起落花的姿态来。然后，少年头白，身老江湖，紫色喇叭花几度开谢？无法忘怀的是落花的坐姿。 死亡可以是毫不打折扣的美丽。最后的庄严，最动人的风度，静静地展现在门口。花瓣就这般坐着，直到变黄，变黑，变成泥土。自然率所赋予它的最后季节，没有悲哀，只有神圣。 再次读《落花的坐姿》，感慨依旧。滚滚红尘中，关于死亡，所见所闻多半为惨烈的、残酷的，几何见到花般的从容？小时候，听奶奶常常说起邻村某位婆婆的故事，说不清自己年龄的她，忽而白发变黑，一年间竟重新长出了若干个牙齿。老婆婆心肠硬啊，用砖头生生把牙齿都砸掉，说是不要让它们吃掉自己的子孙。继而，自己吃饱了，洗好了，并吩咐家人去某某地把某某人请来。某某人（喃呒）来到时，发现老婆婆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已然驾鹤仙去。一天又一天，年过九十的奶奶一遍又一遍的讲着这个故事，阳光下，沟壑纵横的脸庞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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