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位街坊还说到南坑卫生院的朱月惮妇产医生,我记得小时候每逢圩日她家里就坐满了出城逛圩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嫩。
街上的小孩子都喜欢在她家门口往里头朝朝,因为她那个九十岁的家婆也喜欢小朋友,总会把乡下人带来的玉米、番薯、花生、甘蔗之类的东西,一一分给街上的细佬哥。
我是属于朱医生的邻居,仅是一墙之隔,不用花心机整天蹲在她家的门口,也得到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我手里拿着比巴掌小的糯米糍,高兴起来连蹦带跳地跑回家对着妈妈说;“朱月惮屋企那个老太婆给的。”
妈妈说;“啊女!你很不礼貌,应该叫阿白,你多谢她了吗?”
我扭扭嘴哦一声,其实我是没有当面多谢,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其他的小朋友也像我一样得到她的礼物,有礼物就一哄而上,收到礼物后一哄而散,那里还顾得说声多谢。
朱月惮家里算是宽一些,虽然是地下但有隔层阁仔,楼下一个厨房和一个小房间,其余的地方是客厅。她家里除了圩日满屋人客之外,大多数时间仅是剩下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所以街上的大人小孩都愿意来她家作客,与她聊天。
老太婆很早就耳聋了,我们跟她说话好像天公打雷一样,贴着她的耳朵哔哔吧啦说她还是听不见,不断地摇头摇脑叫我们继续说一次。有的小孩子索性爬到她身上,反复做着相同的手势让她明白,直到她点头默认为止。
有一次街道上的大人小孩都在她家里谈天说地,突然外面黑风暗雨,街道两旁的紫荆花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落下了满街的干树枝。九十岁的老太婆拿起她家里唯一的男装大雨伞,冒雨上街捡落地的树枝。
有的妇女问;“老太婆刚才还在这里有说有笑,怎么转眼功夫就不见啦!”
眼利的细佬仔用手指着街尾的方向说;“在那!在那!她在那里捡树枝。”
真的拿她没法子!年龄已经超过九位数还那么健朗,如果不是耳聋和裹着小脚行走慢吞吞的,你们这班年轻人还比不上她。
我住在隔壁,每次大风大雨见到她都往外走{拾柴},她说;“平时想拾一点柴火很难,干树枝总是与我对着唱台戏,用竹竿铁钩也钩不下来,只有等着老天开眼落大雨哇!”
人家盼着太阳出来好嗮棉被和衣服,她整天盼望大风大雨拾柴火,我和一群女孩子跟在她的后面说她黑心,没好死。
其实她平时没病没痛连个哈气都没有,她很会吃,天天上市场买猪骨煲黄豆。有时她煲了一大鐣猪骨汤叫我们吃,我们都不敢吃,因为有的小孩见到她吃了骨头还留着明天再来煲,很可怕!反胃!
我不记得了,她死时不知九十几岁?一生无病无痛就这样步入天堂,反正是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