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宝华峪陵寝的兴废看道光帝的性格[转帖]
(徐广源)
道光皇帝旻宁在位30年,终年69岁,在清朝诸帝中可以算得上享年较久、寿命较高的一位了。纵观道光帝的一生,给人们印象最深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恪守祖宗成宪,另一个是崇尚节俭。然而,他营建自己的陵寝,前后竟用了15年之久,占了他在位时间的一半,在清帝中建陵用时最长;他的陵寝东建西迁,两建一拆在清帝中耗银最多。在建陵一事上暴露出了他的虚伪和犹柔寡断的性格特点。
(—)不遵祖训,劳民伤财。
道光皇帝从即位那一天起,就不厌其烦的反复表白自己处处“敬天法祖”、“恪守成宪”。他说:“规模制度、典册具存,朕何敢更易?一守成宪,犹恐不及,何好恶之有?(1)”他还说:“朕办理庶务,咸遵旧制。”(2)祖宗成宪成了他处理国家大事的基础和准绳,然而他在为自己卜择吉壤、营建陵寝一事上与他的表白大相径庭,显得十分虚伪。
清入关后不久,就把河北遵化昌瑞山一带划为皇家陵园,第一帝顺治和第二帝康熙先后葬在了那里。第三帝雍正改弦易辙,把他的陵寝建在了易县泰宁山下,从此出现了东陵和西陵两个陵园,这就为以后的清帝提出了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即以后陵寝应建在东陵,还是建在西陵?首先遇到这个难题的是第四帝乾隆。他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想出了一个兼顾东西两陵园关系的方法,他说:“向例皇帝登基后即应选择万年吉地。乾隆元年(1736年),朕诏登大宝,本欲于泰陵附近地方相建万年吉地,因思皇考陵寝在西,朕万年吉地设又近依皇考,万万年后,我子孙亦思近依祖父,俱选吉京西,则与东路孝陵、景陵日远日疏,不足以展孝思而申爱慕。是以朕万年吉地即建在东陵界内之胜水峪,若嗣皇帝及孙曾辈,因朕吉地在东择建,则又与泰陵疏隔,亦非似续相继之义。嗣皇帝万年吉地自应于西陵界内卜择,著各该衙门即遵照此旨,在泰陵附近地方敬谨选建。至朕孙缵承统绪时,其吉地又当建在东陵界内。我朝景远庞鴻,庆延瓜瓞,承承继继,各依昭穆次序,迭分东西,一脉相连,不致递推递远。且遵化、易州两处,山川深 邃,灵秀所钟,其中吉地甚多,亦可不必于他处另为选择,有妨小民田产,实为万世良法。我子孙惟当恪遵朕旨,溯源笃本,衍庆延禧,亿万斯年,相承勿替,此则我大清无疆之福也.”(3)我们把乾隆帝的这一方法简称为“昭穆相建”。乾隆帝唯恐他的后代子孙不按他的办法行事,此敕旨发出后两个月,他再一次重申了他的这一旨意:“前经降旨嗣后万年吉地当各依昭穆次序在东西陵界内分建,不必另卜他处。……遵化、易州两处山川灵秀宽广,其中吉地甚多。我子孙务须恪遵前训,永垂法守,断不必另择他处,有防民业!”(4)真可谓千叮咛,万嘱咐,苦口婆心,用心良苦。乾隆帝为了推行他的这一方法,不仅率先垂范,把自己的陵寝建在了东陵,而且还在西陵为自己的儿子嘉庆皇帝确定了万年吉地。
乾隆皇提出的“昭穆相建”确实是一个均衡东、西陵关系的良策,如果他的后代子孙能恪遵此旨,昭穆建陵,世世勿替,会省去无穷的麻烦。可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光道皇帝是乾隆的孙子,39岁即位,就开始操办自己的百年后事,他明明知道皇祖有“昭穆相建”的谕旨,自己应在东陵择吉建陵,他却没有这样办,执意想在京西的王佐村营建陵寝。(5)道光帝为什么想把自己的陵寝建在王佐村呢?原来那里埋葬着与他共同生活了13年之久的结发之妻——孝穆皇后。道光帝想把王佐村的孝穆皇后的墓地改建成皇帝陵。他即位后就派大学士戴均元、户部尚书英和等人前往王佐村相度。道光帝这一公开违背祖训的做法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大臣们一致要求道光帝“式遵祖训仍于胜水峪附近地方钦派大臣率同通晓堪舆之人敬谨选择,以昭慎重”。(6)大臣们并以“王佐村福地随龙水道既不合水法,又因碍于畚筑不能添建宝城,亦于体制未符”为理由,奉劝道光帝放弃在王佐村建陵的想法,道光帝见群臣意见名正言顺,句句在理,自觉心虚理亏,于是被迫改口说:“万年吉地仍按昭穆相建,所议甚是。皇祖高宗纯皇帝垂训,我朝景运庞鸿,继继承承,吉地依昭穆次序东西递建,洵为万世良法。朕自应恪遵成宪,于东陵界内选建万年吉地。”(7)经戴均元、穆克登额等人详加相度,并经道光帝的钦定,最后万年吉地确定在东陵界内的宝华峪,并于道光元年(1821年)十月十八日卯时开工。(8)宝华峪陵寝历经六个寒暑,于道光七年(1827年)秋全工告竣,同年九月将孝穆皇后葬入宝华峪陵寝地宫。
道光帝建陵一事按说至此可以暂告一段,就等道光帝百年之后了。始料不及的是,陵寝建成第二年,即道光八年(1828年),地宫里出现了渗水,因未设龙须沟,渗水滞留地宫,浸湿了孝穆皇后的棺椁。道光帝极为震怒,严惩了办工大臣。陵寝依山而建,地宫又深在地下,地宫里出现渗水并不奇怪。裕陵完工于乾隆十七年(1752年),当年地宫里就出现了渗水。乾隆帝经过反复思考,找到了渗水原因,于是将地宫“铺成一层,费无数工作,使得坚固。”(9)宝华峪地宫完全可以以裕陵为例,修补地宫。退一步讲,即使重建地宫,或在东陵界内另卜陵址,也要比搬到数百里之遥的西陵重建要节省得多,同时还不违背昭穆相建的祖训。当时确有一些有见识的大臣,提出就地修理地宫,或在东陵另卜陵址的建议。如署热河都统松筠就建议在“孝陵之右、裕陵东北一带,可否令精于堪舆之人详加履堪。”(10)道光帝却批道:“朕自有主见,徐为之。”(11)实际上是不想采纳。
宝华峪地宫出现渗水以后,道光帝以此为理由,废弃了刚刚建成一年的陵寝,派出了许多心腹重臣在遵化东陵及京畿一带重新相度万年吉地。经过3年的卜择,最后选中了西陵界内的龙泉峪,并于道光十一年(1831年)十一月兴工,至道光十五年(1835年)建成。
自道光帝把陵寝从东陵搬走后,清东陵界内又先后建起了2座皇帝陵、2座皇后陵和2座妃园寝。既然东陵还有如此之多的风水宝地,道光帝为什么不在东陵择建?乾隆帝一再告诚他的子孙断不可另择他处建陵,有防民业。可道光帝仍派多人赴丰润、平谷、房山、蓟州一带相度陵址。道光帝明明知道有“昭穆相建”的祖训,自己应该在东陵择吉,可他却非要搬到西陵重建不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位“恪守成宪”的“模范”皇帝有如此勇气去破坏祖训家法呢?道光皇帝在他的两首诗中泄露了天机,他在诗中说:“东望珠阜瞻依近,罔极恩慈慕萦。”“郁郁山川通王气,哀哀考妣近陵区.”他在诗的注释中说:“皇考仁宗睿皇帝、皇妣孝淑睿皇后奉安昌陵,山川王气,毓瑞钟祥。兹龙泉峪在昌陵之西,相去八里许,五云在望,一脉相承,子臣依恋之忱,庶符夙愿也。”(12)简言之,就是龙泉峪紧靠昌陵,可以长倚父母膝下,达到他“子随父葬”的夙愿。在建陵一事上,道光帝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浪费,给人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但他并不知悔。他在前面提到的御制诗中说:“毋谓重劳宜改卜,龙泉想是待于吾”,意思是说不要认为他的陵寝由东陵改建到西陵是劳民伤财,龙泉峪是上帝赐给他的,这是天意,因而是合情合理的。可见道光帝平日反复表白的“恪遵成宪”、“节俭”、“爱惜民力”完全是假的。
(二)改变祖陵传统形式,另创新陵制。
顺治皇帝的孝陵是清朝在关内营建的第一座皇帝陵,以后次第建起来的景陵、泰陵、裕陵、昌陵都以孝陵为模式,规制上没有重大改变。以“恪遵成宪”著称的道光皇帝本应更毫不迟疑地效仿前五陵规制营建自己的陵寝,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在兴建龙泉峪陵寝时,道光帝没有沿袭传统规制,而是自己独出心裁地另创了一种新规制。为什么要这样呢?他自己是这样说的:“朕于嘉庆二十三年随侍皇考仁宗睿皇帝巡幸盛京,恭谒祖陵,瞻仰桥山规制,实为万世法守。朕敬绍先型,谨遵前制。”⒀意思是说他的陵寝是仿照关外祖陵规制建的。事实上,龙泉峪陵寝既没有全部仿照关外祖陵规制,也没有完全摒弃关内五陵规制,而是东拼西凑,同时又加进了他的独创,从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新规制。道光十一年,龙泉峪吉地承修大臣穆彰阿等秉承道光帝旨意拟定了陵寝规制,绘图贴说,奏请钦定。道光帝阅后。作了局部改动。他兴奋之余,赋诗一首,其中一联是:“岂敢上沿诸制度,或能后有一规模。”⒁这就清楚地暴露了他创建新陵制的用意,原来他是希望改制后的自己的陵寝能够成为后世子孙们效仿的模式。明明是自己独创,却说模仿祖陵,这是道光帝虚伪性格的又一表现。
(三)只说缩减,回避增华。
道光帝在一系列建陵谕旨中,不厌其烦地说:“规制缩减”,“一切务从俭约”,“不许纷繁”,实际上又怎样呢?
诚然,龙泉峪陵寝在一些地方是缩减了规制,如裁撤了方城、明楼、二柱门、石像生;地宫由九券四门改为四券二门,不刻经文佛像;大殿由重檐五间改为单檐三间带回廊等。但在其他方面又增加了新的内容,主要有以下几点:
陵寝门由传统的三座琉璃花门改为四柱三间的石牌坊。这座石牌坊仿木结构形式,完全用巨大的青白石构筑而成,用工之浩繁,花费之巨大,远远超过传统的三座琉璃花门。
隆恩殿及东西配殿的木构件全部使用珍贵的金丝楠木。这种木料极为珍贵,产于我国的川、广、云、贵等省的深山之中,产量很少,采运非常艰难。到了道光年间,楠木更为稀少,特别是大件木料极难寻觅。⒂在营建宝华峪道光陵时,木料大部分用的是采自东北吉林的黄松。而龙泉峪陵寝三殿的木料竟全部是楠木,仅此一项就不知要多耗费多少钱财、民力!
慕陵三殿的每块天花板上都用高浮雕手法雕刻一条云龙,龙头朝下,栩栩如生。举头上望,但见龙头济济,十分壮观。三殿的雀替上、隔扇的裙板上也都雕刻着半立体的云龙。据不完全统计,慕陵三殿的天花板、雀替、裙板上共雕刻姿态各异的云龙达1318条之多,⒃几乎成了龙的世界,令人惊叹不已。这种装饰不仅在明清两朝皇陵中独一无二,就是在紫禁城中也未见到。
干摆,俗称磨砖对缝,是最高级、最复杂、最费钱的一种砌墙工艺。陵寝、宫殿的围墙、山墙、后檐墙大都是下肩干摆,上身糙砖灰砌,然后抹泥、刷浆。以奢糜腐化著称的慈禧,在重修她的陵寝时也只是把三殿的山墙、檐墙改为干摆,而道光帝的慕陵不仅三殿墙体全部干摆,就连围墙和宫门的扇面墙也全部干摆。这种做法在明清两代皇陵中也无二例。这无疑又大大增加了建陵的费用。既想缩减又为何增华?可见道光帝所标榜的“黜华崇实”、务从俭约“是何等的虚伪!
(四)自定陵名。
按清朝陵寝制度,帝、后陵的名称应由嗣皇帝确定。可道光帝却不遵此制,而是自定陵名。道光帝把自己的陵寝硬说成是因仰慕关外祖陵规制而仿建的,因此,他很希望自己的陵寝将来能定名为“慕陵”,但又不便直说。他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法。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三月,道光帝展谒西陵。他谒完泰陵、泰东陵、昌陵之后,便来到了龙泉峪陵寝。他挥笔写了一道早已想好的谕旨:“敬瞻东北,永慕无穷。云山密迩,呜呼,其慕与慕也。”然后把18岁的皇四子奕詝(后来的咸丰皇帝)和17岁的皇六子奕訢召到御座旁,命他二人恭读这道谕旨。读罢,将谕旨藏在大殿东暖阁内。⒄咸丰帝即位后,反复诵读这道谕旨,再三思考其中含意,猛然醒悟,明白了皇父的用心,立即决定将龙泉峪陵寝命名为“慕陵”。
(五)不让建功德碑,却允许写碑文。
道光帝死时留下一条遗嘱,不让给他建圣德神碑和碑亭,理由是“实无称述之处”,不能与他的列祖列宗相比。但他又说:“嗣皇帝即欲撰作碑文,用申追慕,即可镌于宫门外之碑上……碑文亦不可以圣神功德字样率行加称。”⒅不让树碑立传,心中又有些不甘,明明知道儿皇帝在“追慕”文中会对其父大肆歌功颂德,但还装模做样地不让用圣神功德字样相称,其何等地虚伪!
以上几例足以说明道光帝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二
犹柔寡断、反复无常是道光帝的又一性格特点,这在他建陵一事上同样有诸多表现。
(一) 吉地选在何处,举棋不定。
前面已经讲过,最初道光帝是想把王佐村的孝穆皇后墓地改建为他的陵寝,经大臣们反对,才被迫改在东陵界内的宝华峪。宝华峪陵寝地宫出现渗水后,又曾在东陵一带踏勘过,随后又派出多人到丰润、房山、蓟县、平谷、易县等州县卜择,最后以易县龙泉峪“不独龙脉蜿蜒,且咫尺昌陵,得遂依依膝下之素志”⒆而中选。从这一过程中,可以看出在选择陵址上他没有一个坚定的态度,处于游移不定之间。
(二) 反复变改奉移、奉安日期。
道光七年(1827年)秋,宝华峪道光陵、妃园寝及许家峪公主园寝全工告竣,道光帝决定将葬在王佐村的孝穆皇后、皇长女端悯固伦公主和暂安在静安庄静安庄的二公主、平贵人、皇二子棺椁迁葬东陵。经钦天监择吉,孝穆皇后、端悯固伦公主于九月十六日起送。并将这个日期通知了有关各衙门。没过几天,道光帝谕令,将平贵人等起送日期改为九月十四日。⒇
宝华峪地宫出现渗水后,将孝穆皇后梓宫从地宫移出,道光帝初步决定将梓宫暂安于妃园寝享殿,通知东陵守护大臣做好准备,并派总管内务府大臣敬征、阿尔邦阿办理此事。正当敬征等二人紧张筹办奉移暂安事宜之际,四月十五日、十六日连续接到由驿站递交来的军机处廷寄谕旨,原来道光帝改变了主意,决定将孝穆皇后梓宫改在宝华峪大殿暂安。(21)
道光九年(1829年)四月十三日,道光帝谕内阁:“著于五月初四日寅时先奉移孝穆皇后梓宫暂安宝华峪正殿,是日午时再移请神牌于东配殿。”(22)刚过两天,又改为“五月初四日奉移孝穆皇后梓宫、神牌著俱用寅时,先将神牌安奉宝华峪东配殿,再移梓宫安奉正殿”(23)。
道光十五年(1835年),西陵境内的龙泉峪陵寝建成。决定于九月初七日奉移孝穆皇后梓宫往西陵,(24)以后又将奉移日期改为八月二十日。
孝穆、孝慎二皇后梓宫原定于道光十五年九月二十一日举行奉安礼,葬入地宫,以后又改为十二月十一日举行奉安礼。
(三) 多次调换办理奉移,奉安事宜的大臣。
仅以孝穆皇后,孝慎皇后梓宫奉移西陵为例。道光十四年(1834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道光帝“命惇亲王绵恺、工部尚书王引之、礼部右侍郎文庆敬谨承办孝穆皇后梓宫至龙泉峪典礼”(25)。
道光十五年(1835年)正月二十一日又“添派工部尚书敬征恭办奉移孝穆皇后梓宫至龙泉峪典礼“。(26)
道光十五年闰月六月二十四日又,“添派工部右侍郎赛尚阿恭办孝穆皇后梓宫至龙泉峪事宜”。(27)
道光十五年七月初二日又“添派礼部尚书恩铭恭办奉移孝穆皇后梓宫典礼”。(28)
道光十五年七月十八日,又颁谕旨:“本年孝穆皇后梓宫由宝华峪奉移龙泉峪,所有前派赛尚阿一切差使著改派工部尚书何凌汉敬谨承办。”(29)
道光十五年八月初三日,内阁又奉上谕:“本年八月孝穆皇后梓宫奉移龙泉峪,所有沿途芦殿内步军统领衙门应行预备激桶差使,前派赛尚阿督率照料,著改派礼部尚书恩铭。”(30)
(四)反复调换相度吉地大臣。
道光八年(1828年),发现宝华峪地宫出现渗水后,道光帝随即派出许多大臣到京畿附近各地重新相度万年吉地,直到道光十年(1830年)夏季尚未找到一个遂心的佳壤,道光帝很是着急。为了加紧办理此事,他认为必须“事权归一,斯责无旁贷”,于是,于道光十年闰四月二十四日下令,将“所有相度之事著责成禧恩、耆英、那彦成三人公同经理”。(31)一个月后,即六月初一日,道光帝又将那彦成撤回,“著派敬征会同禧恩、耆英专司其事”。(32)三个月后,即九月初五日,道光帝又谕军机大臣等:“禧恩、耆英著即回京,所有相度事宜,著敬征会同容照、奕经详细履勘。”(33)在短短的4个月时间内,原派的禧恩、耆英、那彦成3人全部被换掉。可是道光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的一道上谕中又说:“禧恩等于西陵红椿内选勘万年吉地,朕本日亲临阅看,形势甚合朕意,著名为龙泉峪。”这说明,在道光十年九月初五日让敬征、容照、奕经专司相度之后,又派出了禧恩继续相度万年吉地。反反复复,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五)因临时变更,七公主葬地至今不明。
许家峪的端悯固伦公主园寝内,道光十一年(1831年)又葬入了皇三子。皇七女早殇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道光帝决定将皇七女也葬入端悯固伦公主园寝内。京师总管内务府通知东陵内务府在这座公主园寝内添建砖池一座(葬人的坑,用砖砌成池状),估算用工料银1833两8钱1厘(34)。 不知是什么原因,道光帝又改变了主意,并未将七公主葬在这座公主园寝内,七公主葬于何处至今尚不清楚。
(六)明令不让建方城明楼,死后又后悔。
道光帝为了表示自己俭约,在营建龙泉峪陵寝时,裁撤了方城明楼,可是后来道光帝在遗嘱中又说:“万年后著于明楼碑上镌刻大清某某皇帝清汉之文,碑阴即可镌刻陵名。”(35)道光皇帝明明知道自己的陵寝未建方城明楼,自然无碑石之设,为什么他还这样说呢?不言而喻,道光帝是后悔了,因为陵寝规制是自己设计批准的,不好意思再让添建,只得采取这种隐晦方法让嗣皇帝补建。这既说明了道光帝的虚伪,也反映了他办事反复无常 。新即位的咸丰皇帝读了他皇父的朱笔遗谕以后,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于是派大臣去办理添建慕陵方城、明楼工程事宜,很快制定出了设计方案,绘出了施工图纸。这张图纸现仍珍藏于国家图书馆(36)。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添建方城明楼工程没有付诸实施。
道光的虚伪、犹柔寡断有时竟到了反复无常、蛮不讲理的程度。道光十年(1830年)闰四月二十四日的一道谕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在谕旨中说:“朕御极之初,因孝穆皇后安厝王佐村已阅十年,即欲就该处形势改建 万年吉地,特派戴均元等带领熟谙堪舆之人前往相度。旋据覆奏,王佐村丈尺规模不符定制,地亦未臻全美,仍请另择吉壤,以昭慎重。嗣经戴均元等勘定宝华峪,开工经营。地势既非美善,工程又不坚固……”(37)这段谕旨说明了以下三个问题:一是把万年吉地改在东陵择建,道光帝是不情愿的,是被迫的,因而他当时所说的“所议甚是”和“询为万世良法”是口不应心,是假话。二是,宝华峪虽然未经道光帝亲临阅视,但戴均元等已将那里的形势绘图贴说,向道光帝作了详尽奏报,道光帝为慎重起见,又派当时的礼部右侍郎吴煊、工部左侍郎穆彰阿带领精通风水的人员前往宝华峪详慎复勘,最后经道光帝亲自批准。在宝华峪陵寝施工当中,道光五年(1825年)二月,他曾亲临时实地阅视工程。当时不仅未提出任何异议,还重赏了办工大臣官员。(38)但道光帝却说宝华峪“地势既非善美”,不满意那里的风水形势时,想把责任推到戴均元等人身上。三是,道光帝在护送孝穆皇后梓宫入葬宝华峪地宫时,曾详细阅视了宝华峪形势和陵寝工程,他“见万年吉地工程坚固完整”,龙心大悦,对办工大臣官员再一次大“见万年吉地工程坚固完整”,龙心大悦,对办工大臣官员再一次大加奖赏。(39)可是这次又说“工程又不坚固”,真是出尔,反复无常。
道光帝在御制诗的注释中说:“予因宝华峪办理不善,规制又拂朕意,不能不改图吉壤。”道光帝把陵寝的搬迁理由归结为工程不善和规制不称心。其实,地宫出现渗水既可以就地维修,也可以在东陵界内择地另建,完全不必拆迁西陵。营建宝华峪陵寝和营建其他帝陵一样,事前要把图纸、烫样呈交皇帝审阅,御批后方能动工。道光帝对他的陵寝更是异乎寻常地关注,从地宫的装修到石像生形体的大小,从享殿的举架高矮到井台上是否起建亭座,从二柱门的裁撤到门窗饰件上是否镀金,他都详加指示,一一过问,面面俱到,宝华峪陵寝完全可以说是道光帝亲自设计的。事故出现了,却说“规制又拂朕意”,想委过于人,翻云覆雨,蛮不讲理。
道光八年(1828年)九月初,宝华峪陵寝地宫发现渗水,初八日道光帝令敬征“再行详细查勘,必须查出存水之由方好修理”(40)。十个月后,即道光九年七月初五日,道光帝却对建议修理地宫的大臣大加指责、讥笑,他说:“尚云设法修理者,不知是何肺腑?可笑之至。”(41)道光帝自己说修理可以,别人要说修理就是别有用心,蛮横无理到了何种地步!
三
仅通过以上在建陵方面的事例就足以看出道光帝虚伪、犹柔寡断、反复无常的性格特点。其实在他一生的各个方面都有充分的表现,尤其是在他处理国家大事上更有许多给国家带来了损害的事例。
道光帝即位初,踌躇满志,颇有励精图治的雄心壮志。即位伊始,他就发出了整顿官场陋规的谕令。谕令一出,便遇到了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之声,道光帝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正确主张,而是赶紧鸣锣收兵,对反对自己的大臣反而进行奖赏,对首倡此议的大臣英和却进行了惩处。
在禁止鸦片烟一事上,起初道光帝也主张严禁,并重用禁烟最有力的林则徐。可是当英军侵略者的坚船利炮威胁到他的统治时,他动摇了,又将林则徐革职并发配边疆效力赎罪。
批准《中英南京条约》更是活脱脱地勾画出了道光帝犹柔寡断的性格。史料描述了道光帝指令签约前的情景:“上退朝后,负手于便殿阶上,一日夜未尝暂息,侍者但闻太息声。漏下五鼓,上忽顿足长叹,旋入殿,以朱笔草草书一纸,封缄甚固……盖即谕和诸臣画押订约之廷谕也。”(42)
道光帝的四位皇后以外,还有妃嫔16位。妃嫔因犯有过失而升降,不足为奇,历朝历代皆有,但为数不多。而道光的16位妃嫔中,竟有11位有升降的经历,而且差不多都是大幅度地升降,甚至是反复升降,比如彤贵妃舒穆噜氏,初入宫为贵人,正当她红极一时最受宠幸之时,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九月初十日,不知何因,突然又降为贵人,连降三级。直到同治十三年(1874年)才着逐步又升为贵妃。这都反映了道光帝的喜怒不定、反复无党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