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的“万言书” [转帖]
■童禅福
1994年,时年61岁的浙江省省委书记李泽民给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江泽民并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写了一封近万字的信,趁3月上中旬在北京召开全国“两会”期间的间隙时段,把这封“万言书”送到了江泽民、李鹏、乔石、李瑞环、朱镕基、刘华清、胡锦涛开会驻地的房间里。是什么大事让他这么牵挂?是
为了一企业?一个项目?是为了一个县?都不是。他心系30多万新安江水库移民……
新安江水电站1956年8月开工,到1958年和1959年开始的“无产”和“无序”的大跃进迁移,近三十万新安江人为国家抛弃了小家。
改变中国“一穷二白”面目,“是一种责任,否则我们中华民族就对不起全世界各民族,就要从地球上开除球籍。”1957年,毛泽东讲这番话之前,就曾提出了“十五年赶上或超过英国”的豪言壮语。但三年前的1954年,上海、浙江、江苏三个省市发电装机容量还不足80万千瓦,一年的发电也只有15亿千瓦小时左右,动力严重不足,赶超英国从何谈起?1954年3月,毛泽东就向即将当政浙江省委书记的江华提出:“新安江上要建大型水利发电站,如果新安江电站每年发几十亿度电,那将是对杭州、上海、南京等地的工业一个大推进。”
新安江水电站自1956年8月开工,8个月筑起了淳安排岭新县城,建德白沙滩上建起了白沙电力城,新安江电站主体动工到第一台机组发电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把当时美国相仿的普利斯托滩水电站远远抛在后面,创造了世界之最。30万人的大移民采取“突击放卫星”。1959年2月24日至4月30日66天,平均每天迁移186户736人,其中徒步大行军移民日均77户307人。国务院确定移民安置费每人478元,省、地、县一减再减,最后降到每人150元,建德县实行乡镇包干,每人只有50元。安置不当,安置费过低,造成移民倒流、滞留、自流。到1969年,经历二次、三次甚至五六次迁徙的十万新安江水库移民再次迁往江西省落户。浙江省原省委书记江华曾说:“我对不起淳安人,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那么多,责任在我身上。”
新安江水库“无产、无序”的移民遗留问题一直得不到彻底解决,****告状从没间断过,有社会责任感的人都会去为新安江水库的移民呼吁,去为改变淳安的落后呼喊,浙江的原省委书记李泽民就是一个敢为淳安人说话的人。
1994年,时年61岁的浙江省省委书记李泽民给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江泽民并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写了一封近万字的信,趁3月上中旬在北京召开全国“两会”期间的间隙时段,把这封“万言书”送到了江泽民、李鹏、乔石、李瑞环、朱镕基、刘华清、胡锦涛开会驻地的房间里。中国****当时的最高7位领导见到这位在浙江省已担任了7年的省委书记,他们想是什么大事让他这么牵挂?是为了一企业?一个项目?是为了一个县?都不是。他心系30多万新安江水库移民,他不辞劳苦,上山下乡,跨湖过江,奔走于淳安、开化、常山等地。这“万言书”倾注着一位父母官对庶民的一片热忱和关怀。现将李泽民“万言书”前前后后予以披露。
“我们抽时间到新安江水库移民重点安置区淳安、开化去一趟”
1989年10月,我参加全国劳模大会,有幸结识了刚进人民日报社挑起中国最有分量总编重担的淳安老乡——邵华泽。一个地方电台的记者见到中国官职最大的办报人,开始有些胆怯。淳安乡音,一下拉近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三句不离乡情,很快进入新安江水库移民的话题,这位中国最大的新闻官时时惦记着故乡的庶民,尤其刻印在他脑海中那一幕幕“无产”移民的景象。他说:“新安江水库移民为祖国建设做出牺牲是巨大,他们那悲壮的壮举将永世传承下去。”因为我又是新安江水库移民,对移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邵总编的这一番话触动我那根与移民相连的神经。经过几年的材料积累和调研,1993年底,我写的两篇调研报告,一篇题为《为建库十余万移民入赣,积问题二十余载困苦难解——江西省新安江水库移民调查报告》;另一篇题为《移民生活普遍下降,遗留问题亟待解决——新安江水库库区移民调查报告》。《江西省新安江水库移民调查报告》人民日报《情况反映》作了刊登。《新安江水库区移民调查》1993年10月经由浙江省委办公厅《今日重要信息》报送给中央办公厅和中央政策研究室及《人民日报》。中央办公厅和中央政策研究室及人民日报《情况反映》都相继作了刊登。这两篇调查报告分别通过中办、中央政策研究室和《情况反映》,向中国的最高领导层反映了新安江水库移民的困难和问题。同时,这两篇调查报告,也通过中央办公厅和中央政策研究室及人民日报的渠道反馈到了浙江省委。浙江省委书记李泽民读着这两篇沉甸甸的调查报告,仿佛看到了浙江、江西和安徽30多万新安江水库移民艰难的创业路。他在办公室里坐不住了,他忙叫来秘书说:“新安江水库移民的遗留问题一定要设法解决。最近我们抽时间到新安江水库移民重点安置区淳安、开化去一趟。”
1994年元旦刚过,1月5日李泽民就带领浙江省民政厅等部门领导来到淳安县视察新安江水库库区,年过6旬的李书记不顾一路颠簸,当天下午,坐上汽艇赶到汾口镇洲上村,洲上村的党支部书记周秀和陪同李泽民来到库沿,指着水库说:“我们村在一百多米前的水库底下,这一片湖,原来有二三千人住,有四千多亩良田。我村一年仅交公余粮就有五万多斤。1973年6月15日,一个晚上水就漫上了2米多,有的人起床后发现水已进屋,等下了床,床就浮起来了。有的地势低的家门已打不开,是在墙上打洞爬出来的。到了6月20日,水位高程达到106.3米,我们这里翘尾巴水位已超过110米。刚要收割的稻谷全部都淹在水库底。当时,全村360人,只有2.6亩耕地。”当李泽民书记来到周元法家里,他从篾篮里抓起一把米,仔细地看了一下后说:“这米都发青长毛了,还能吃?”周元法接过李泽民书记的话茬说:“国家就供应这种米,这米便宜,为了活命,只得吃。”李泽民当即向陪同的淳安县委书记邵银泽交代:“这米吃了是要生病的,政府一定要想法子,让他们吃上不发霉的米。”
他在开化县华埠镇王家村调研,这位四川出身的铁汉也动情了。那天,正处三九严寒,他来到老支书王发生的家里,也巧,也不巧,当时一阵西北风,王发生家里北墙上的几片稻草帘子稀稀唰唰全掉落下来,他们站在王发生家的厅堂里就似站在屋外一样。西北风吹得人人颤抖。李泽民用右手捋了一下已被西北风吹乱的头发问:“你一个支部书记,都这么困难,那你们村上的人不是更困难吗?”一个农村最基层的党支部书记掂量出了省委书记这问话的分量。王发生急得满脸通红。他低着头向李泽民说出了内心的苦衷:“我们全村1959年4月移到这里,这里是一个血吸虫窝,许多家被血吸虫病折腾的家破人亡。日子好一点了,1983年又遇到了罕见的洪灾,移民房哪经得住洪水冲,不少家庭的房子都被大水冲走了。我家的西边墙就是被这次的洪水冲得塌下的。我们村里田少,山穷,要致富难呀。”李泽民拍了一下王发生的肩膀说:“村上穷,不能怪你,我们党和政府有责任。”说罢抬起手,擦去眼睛里涌出的泪花。
近一个星期,李泽民不知翻过几个山头,到过几个移民村,新安江水库移民的疾苦和他们当时的生活他都一一记在心上。回到杭州,他和秘书一起研究提纲,以最快的速度写出了《关于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的调查报告》,1994年3月4日,李泽民把《调查报告》带到北京,呈送给了7位政治局常委。
“万言书”呈送党中央
今天再读这篇调查报告,也令人感动,令人深思。我深深感到李泽民书记的心是紧紧和新安江水库移民连在一起的。现摘录几段,请读者品味一下李泽民那颗滚烫的热心:
50年代中后期,国家决定兴建新安江水电站。经过数万建设大军的艰苦奋战,电站于1960年4月发电。30多年来,新安江电站给华东地区提供了巨大的能源,已累计发电485亿千瓦时,以每度电上网电价0.005元计算,直接经济效益31.5亿元,相当于8个新安江水电站的总投资。实践证明,国家兴建新安江水电站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新安江水电站的建成和运行,为国家创造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作为库区主体的淳安县付出了重大奉献和牺牲,经济社会发展困难重重。
一是耕地面积锐减,农民严重缺粮。建库前,淳安人均耕地1.42亩,每年向国家提供商品粮4000万公斤,是浙江重点余粮征购县之一。水库蓄水之后,大大小小的盆地和田畈成了汪洋,剩下的土地大多是歇山坞小田和25度山坡以上的“大字报”地,全县人均耕地下降到0.35亩,每年吃国家供应、救济粮4000万公斤,加上农民自行购买串换粮食,年缺粮5000余万公斤。尤其是库边就近后靠的7万多移民,人均耕地只有0.27亩,其中2分耕地以下的有60个村,近3万人口;根本无田可种的有9个村,3000多人。
二是交通落后,群众行路难。水库形成前,淳安有穿越境内的3条省际公路干线,上接安徽、下连杭州的新安江水运也十分方便。水库形成后,公路几乎全被淹没,水陆交通干线全部被截断。至今还有10个乡未能通公路,占浙江省未通公路乡镇的一半。库内航运因水位不稳,高低落差达20多米,有129座危险码头需要修建,同时每个码头要按落差建三级。客货运输水路衔接差,多次中转,费时、费力、费财。仅水路下游被新安江大坝截断一项,每年货物过坝就要增加运费数百万元。交通不畅,不但严重制约淳安经济发展,而且还给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带来威胁,大小水陆交通事故难以计数。
三是库区移民读书、就医难。建库前,淳安的教育事业在杭州地区属中上水平。水库形成后,541所学校成了水底世界。现在,全县660所中小学,不少学校是后靠半山腰、深山谷复建的,多为泥墙和片石房,校舍简陋,危房、破旧房多,急需改造的有8.4万平方米。按照九年义务教育的要求,全县初中校舍还缺5万平方米,小学校舍缺6万平方米。移民子女读书难,看病就医更难。当初15个县区医院、57个诊所浸泡水底,卫生事业至今没有恢复元气。全县37个乡镇中有30个乡镇没有完整的卫生院。
四是城镇建设欠账多,功能差。水库形成后,2座县城、5个县属镇、6个农村集镇及其所有市政公共设施和文教卫生设施全被淹没,而国家对公共财产不折价、不补偿。新建的县城定点在荒山上,国家只按5000人容纳标准,投资120万元,建了一座简易县城。1957-1985年的28年中,国家对淳安的城镇建设仅投资433.1万元。淹没原有公房43万平方米,但只解决11万平方米。全县的12个建制镇,有7个镇没有自来水厂。
总之,从局部来讲,淳安县确实为建设新安江水电站做出了巨大牺牲。经济建设经历了“倒退十年,徘徊十年,恢复十年”的艰难过程。建库前,全县工农业总产值、财政收入、农民人均收入均为浙西各县首位。1961年,水库完全形成后,工农业总产值由1957年的1.25亿元下降到6000多万元,农民人均收入由76元下降到44元。经过20多年的艰苦努力,到1978年,工农业总产值和农民人均收入才恢复到1958年的水平。全县财政收入建库前年年有余,从1956年开始连续20多年入不敷出,年年依靠省、市补助。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淳安历届县乡党委、政府紧紧抓住经济建设中心,从当地实际出发,制定和选择加快发展的路子,但由于建库损失太大,欠账太多,发展经济的“造血功能”基本丧失,淳安与邻县的差距仍在继续拉大。1992年,全县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在杭州市所属县市区中居最后一位,仅为全市人均的三分之一,比全国低近500元;农民人均收入只及全省的一半,比全国人均低80元,还有5个乡人均收入在500元以下,人均收入最低的乡只有372元;县财政十分拮据,赤字累计达到近2000万元。全县的温饱问题尚未解决。淳安干部群众反映说:“建了电站,为了国家,穷了地方,苦了移民,看看人家一年比一年好,比比自己方方面面很困难。”
造成淳安经济社会发展落后的主要原因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移民安置工作简单粗糙,遗留下许多问题。同时,深化改革也带来不少新情况,新问题。
一是移民工作受两次大的政治运动干扰,移民政策大走样。1958年大规模动迁开始后即遇上了“大跃进”。在强大的政治压力下,许多移民根本来不及带走必要的生产、生活用具,并且盲目突破移民计划,安置工作仓促马虎。1958-1960年3年内,移民数从原定2.5万人猛增到17万人,其中外迁11万人,就地后靠6万人,由于安置不当,造成大批移民倒流。1970年,国家打算将不具备就地安置条件、人均耕地在0.2亩以下的两万多移民外迁安置到江西,后因“文化大革命”中“批林批孔”运动的冲击而告吹,致使这两万移民至今仍滞留在库内,生活十分艰难。
二是移民补偿标准过低,影响重建家园。库区淹没的30多万亩耕地,每亩按两年产量计算,折价96元,当时物价一元钱一个鸡蛋,实际上每亩耕地只换取了96个鸡蛋。这样低的补偿标准,移民显然难以重建家园,过上安定生活。
三是水库水位永久界桩迟迟未测设,移民缺乏科学安排和周密计划。新安江水库建成后,水位永久界桩直到1984年才测设,20多年间,水位从48.25米逐步升到68.38米、94.10米、102.7米,最高时升到107.66米。水位每上升一次,都淹掉大批后靠移民前一次水位线以上建造的房屋、田地、道路和社会公共设施,迫使移民逃离家园,就近后靠,受一次新的损失,当地称之为“大逃洪”。前后5次“大逃洪”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亿多元。
除了当年移民在政策处理上遗留的问题外,改革开放形势下出现的一些新情况、新问题也给淳安带来了很大影响:一是电站运行方式的改变。新安江电站从1986年开始,由正常发电为主改为调峰调荷发电,水库常年高水位运行,淹没2万多亩“库中田”,占当时全县耕地总面积12.2%,使大批依靠“库中田”种粮度日的移民,无寸土可耕,口粮没有着落。二是粮食购销价格放开后,吃国家返销粮的移民经济负担大大加重,生活水平普遍下降。过去,淳安缺粮群众靠国家平价供应返销粮。从去年开始,粮价放开,随行就市,每百斤粮价从26元上升到70元左右,国家安排的4000万公斤统销粮、救济粮,淳安要多支出3500多万元,加上农民自行购买和串换粮食,人均增支超过100元。特别是6万就地后靠移民,人均自产粮只有70余公斤,按人均每年300公斤吃粮标准,每公斤0.80元差价计算,人均增支达180多元,再加上其它涨价因素,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
淳安是个有着光荣历史的革命老区,“二战”时期属于闽浙赣根据地的一部分,老区面积包括18个乡镇、296个村、18万人口,淳安人民为革命胜利做出了贡献。淳安又与江西、安徽交界,山区面积占绝大部分。可以说,淳安是集老区、库区、山区、边区、贫区为一体的县份。李泽民书记在“万言书”中请求党中央、国务院帮助解决的6大问题都是淳安的新安江水库移民急需解决的问题。
一是提高库区维护基金拨付标准。将库区维护基金从每度电1厘钱提高到每度电1分钱。二是完善高水位运行超电量的分成政策。要求完善现行高水位运行超发电分成政策,由高水位运行超发电量分成改为高水位运行超发电量收入分成。三是认真解决回水区待迁移民问题。四是继续帮助解决该迁未迁移民的安置问题。五是切实解决移民吃粮问题。六是大力帮助改善淳安交通落后状况。
“完善移民后期扶持,这个长期遗留的问题正在逐步解决”
李泽民给党中央这份沉甸甸的“万言书”,江泽民、李鹏和国务院各位领导都相继做出了批示。国务院和国家水利电力部对李泽民的这份“万言书”更是关注和重视。全国“两会”一结束,4月下旬,国务院组织的调查组在水利电力部钮茂生部长带领下专程赶到淳安。国务院调查组在浙江省委常委、副省长刘锡荣陪同下,对新安江水库库区移民进行了调研。
4月23日上午在听取邵银泽书记代表淳安县委、县政府汇报后,钮茂生部长即席发言说:“‘多带新思想,少带旧家具’这一系列口号,不要去追究了。有的同志反映,库区移民没有饭吃,说去把水库炸掉,移民的心情不是真的想去炸水库,而是因为没有饭吃,所以他焦急了。有的移民搬了三四次,甚至六七次家,元气也没有了。他没有怨气?当然有怨气。淳安人民以及库区的所有移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原来是鱼米之乡,现在米没有了,鱼也不是他们的了,留下了那么多问题和困难,确是应该解决的。移民问题这个账,我们要认,我们还要还。我非常赞同邵银泽书记说的,实行‘输血’和‘造血’相结合,从电价的受益中拿出一部分来补助库区的移民。”
国务院调查组成员、国家移民办赵人骧主任接过钮茂生部长的话说:“新安江水库建成30多年来,国家钱也花了不少,仍存在不少问题,如何解决问题,要从受益负担关系中找答案。”
国务院调查组成员、华东电管局总工程师刘维烈说:“新安江水库移民迁移至浙江、江西、安徽三省,要解决也得有一个总体考虑盘子。”
浙江省委常委、分管农业的副省长刘锡荣感慨地说:“50年代,淳安在杭州地区是最前面的,现在是最后。我们有个态度,你们给淳安的,省里尽可能让给库区,特别是做出巨大牺牲的淳安县。”
以钮茂生部长为组长的国务院调查组人人的表态,都令淳安人民振奋,但更令人兴奋的是国务院调查组离开淳安的一个星期之后,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在4月29日也匆匆赶到了淳安县,来亲眼看看淳安这神奇的地方。当时的朱镕基副总理和淳安县委书记邵银泽的一番交流对话至今还在淳安境内传颂着。
邵银泽:“由于新安江水库形成,原来水陆交通干线被截断,严重制约了淳安的发展。”
朱镕基:“眼前淳安还是要先修路,修好干线是解决淳安问题的关键,而且修路要趁早。”
邵银泽:“我们县不说修干线,就是修支线也缺钱。”
朱镕基:“恢复公路干线需要多少钱?你们县里能拿出多少?”
邵银泽:“需要3.6亿元,县里只能以投工投劳形式承担20%。”
朱镕基:“要集中力量来修路,资金四家来摊。除淳安20%以外,还有2.5亿元由中央、省、市一起来解决,中央负责25%的资金我去筹,争取3年到位。”
当邵银泽汇报到库区历史遗留问题影响群众生产生活和社会稳定问题时,朱镕基:“我们多少届政府都没有解决新安江水库遗留问题,我们各级都有责任把这一问题解决好,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我们怎么对得起他们?把新安江电站的上网电价提高一点,提高的部分给淳安,给淳安补偿是合理的。”
当邵银泽汇报到库区维护基金现在还是10年前确定的每度电1厘钱,朱镕基:“电价都已上涨好几倍了吧?提高一点是合理的。”
朱镕基最后说:“我们讲的话都要兑现,讲了不兑现,老百姓就不相信。”
党中央、国务院对解决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真正摆上了议事日程。1995年1月24日,国务院副秘书长刘济民又约请了国家计委、财政部、电力部、交通部、民政部、水利部等有关部委的负责同志,研究了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会议认为:“新安江水库移民问题分布在浙江、安徽、江西三省,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要全面解决移民存在的基本生产、生活问题。”李鹏总理,朱镕基、邹家华、钱其琛、李岚清四位副总理和国务委员陈俊生及国务院秘书长罗干及7位中央领导共同签发的国办函〔1995〕32号通知,在1995年5月26日向浙江、安徽和江西三省及国家计委等7个部委下发了。《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解决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的通知》是含金量很大的一个通知。
党中央、国务院领导那么关注新安江水库的遗留问题,可见这遗留问题的严重性。这次,针对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的“顽症”,党中央、国务院确是下了“重药”:淳安108米以下现有2万人需外迁,总投资2亿元,其中浙江省和杭州市地方自筹1亿元,中央补助1亿元。解决淳安库区的交通问题,总投资2.4亿元,其中浙江省、杭州市、淳安县各承担6000万元,中央补助6000万元。库区维护基本标准,从1995年开始,新安江电站所发每度电由1厘钱提高到1分钱,这笔资金主要用于解决库区移民的生产、生活问题。以每年平均13亿8千2百万度电力计算,淳安等地每年就可得到库区维护基金1382万元;从1995年10月起至1999年9月30日,连续4年,采取华东电网全部电价价位加价1厘钱的办法筹集资金,4年可筹集资金4.1亿元,其中分配给江西省3.1亿元,安徽省7800万元,浙江省2200万元。筹集的资金必须直接用于解决新安江水库移民生活困难和发展生产。以后出现的问题,由地方人民政府自行解决。也就是说,这一“猛药”下去,30多年遗留下的“病魔”能驱散当然最好,如“旧病复发”,则责任全由地方政府来承担了。
我国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建造了各类水库8.6万多座,据水电部门统计,目前有八百多万移民属于贫困人口,占全国贫困人口总数的30%。
2004年以来,国务院将完善水库移民政策工作列入了重要议事日程。在加快修订《大中型水利水电工程建设征地补偿和移民安置条例》的同时,2005年,在四川省开展了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政策高速的试点工作。2006年7月,国家对水库移民政策做出了重大调整,全国2288万多大中型水库农村移民每人每年按照600元的标准进行扶持,每年需筹集后期扶持资金137.3亿多元。2007年,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向世人宣告:“完善移民后期扶持,这个长期遗留的问题正在逐步解决。”
经过半个世纪的探索,中国水库移民遗留难题终于破解。
文章来源: 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