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理那個十幾年都沒有碰過的抽屜時,發現了幾疊發黃的信件,於是將一封封的舊信抽出來重讀,有時光倒流二十年感覺。fficeffice" />
那時沒有互聯網,電話費也昂貴,我每星期都會寫幾封家書,或是寄給父母,或是寄給朋友,信寄了出去,就翹首期盼回信了,每天聽到郵差的腳步聲就有莫名的興奮,當收到的只是賬單時,免不了一陣失落。失落過後再盼望,周而復始。
粉紅色信紙是中學同學兼閨中好友寄來的,我和她一個住城東,一個居城西,每晚飯後卻必定會到她家一趟,鑽進屬於她的天地 ─ 小閣樓,蓋著被子談心。女孩子的心事三天三夜也聊不完,直到有一天她母親來干涉了,警告我們不可以這般的浪費光蔭,用聊天的時間去學習文化課,從此,我不敢涉足她家門。直到我離鄉別井,再一次收到她的書信。她的字遠不如她為人那麼細膩,狂草的程度可以上《健力士大全》,閱讀她的信要花上我三天三夜時間,仍是半懂不懂。有一次我在回信中說:嘿,我覺得你愈來愈有當醫生的天份。她生氣了,在回信說:因為你的奚落,這是我最後一封給你的信了。嚇得我陪禮道歉的,才沒有斷絕書信來往。
這一封說不清是水鴨還是鴛鴦圖案郵票的信是紐西蘭的姑姐寄來的,她賀我們的女兒滿月,特地由紐西蘭寄來了一對軟綿綿的羊毛小鞋子和雪白的羊毛毯子,外加全世界女孩子都會擁有的芭比。姑姐在信上說,現在她可以每月有一份星島日報可以閱讀了,真是難得的幸福。那時我們間斷的有書信來往,現在連打電話都少了,在這裡對姑姐說聲對不起,我們從小像孪生姐妹的相隨左右,現在天南地北各一方,恐怕見了面也認不出對方了。
上海寄來的信是我中學時代的筆友,一位是比我年長兩歲的男孩,另一個是同年的女孩,那時我們都在《少年文藝》投稿,發表過夾七夾八的文章,很快就成為了「臭味相投」的好朋友。我們書信來往頻密度不亞於初戀情人,雖然我們素未謀面,卻有共同的話題,每看完一本書,一齣電影,都會在書信中寫下感想和評論,生活中有不愉快的事情也會向對方傾訴,像現今的網友,無所不談。那個女孩子後來到深圳工作,還特地跑到台城探望我父母。
另一紮信件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因為怕媽媽清理雜物時將它們也清理掉,也怕父母偷看了我的少女情懷,就乾脆把它們帶到美國。這些信件跟隨了我二十多年,當中的情感隨著時光消逝淡忘了,卻沒有完全消失,偶爾細讀,竟激起漣漪。欲語還休的字句中,充滿了對遠方的友人一絲絲的思念,為了不流露萬縷愁絲,寫上一些革命化的豪語壯語,大有掩耳盜鈴之嫌。
中國人習慣了含蓄,意思的表達多是轉彎抹角。西人多半會說:我很想念你,今晚我需要你之類,而中國人會說:秋風起了,我燒了一鍋你喜歡的花旗參烏雞湯,今晚來我這裡喝湯吧。其實含義和陰謀都是一樣。
隨著時代的進步,書信被電子郵件取代了,再也沒有了那種躲在角落細讀信件、見字如見其人那份情感,也沒有揉搓了數張紙信才落成信函那個艱辛過程,更沒有魂牵夢繞的等待。朋友都上網了,會在MSN留下訊息,想念得厲害了,就打開webcam互相觀望,看看對方是老了還是胖了。
寫信也電腦化,劈劈拍拍的打字,錯了隨時改,字跡多難看也沒人知道。寫字的機會少至又少,偶爾在筆記本上寫下重要的東西,過了一段日子連自己都分辯不出當初寫的是什麼,記得爸爸總是批評我寫字跟做人一樣,虎頭蛇尾,我現在連當蛇尾的機會都沒有了。舊日的記憶,也只能收藏在抽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