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家乡敲钟出勤的日子
从前我的乡下村口大榕树下挂着一口钟,那口钟记载着一个时代的一段历史,也是一道乡村风景线。
那是典型的集体生产“吃大锅饭”的时代,农民每天开工收工的时间,都是由生产队长敲响村口这口钟,作为集体统一行动的号令。也许立意的初衷倒是不错,可是哪里会想到,农民毕竟不是章法机制约束的工人,不是教养乖巧的学生,更不是训练有素冲锋陷阵的战士。农村里由来已久的自由散漫不受约束的劣根性根深蒂固,加上农村那时又穷,穷则往往易“横”,所以,试图用敲钟这种形式来向农民发号施令,管理农业生产,未免过于天真。实际情况往往是,钟声响过,还在吃饭的,奶孩子的,喂牲口的,全都是“你敲你的钟,我做我的事”。偶尔也有端著碗饭边扒拉边往外探头探脑看动静的,倒是那口钟压根儿就没响过似的,只有心焦的生产队长无奈地双手叉腰,站在静悄悄的村口声嘶力竭地发火骂人。
也不知那钟声响过了多久,村民们才慢吞吞地迈著四方步,或挑著那担刻意改小了的专用于给生产队挑水挑粪的木桶,或担著小得不能再小的箩筐等农具,慢吞吞地迈著四方步走向地里。在他们的心目中,地是集体的,收成也是集体的,反正是穷惯了,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是集体顶著。于是,出工不出力,干活偷奸耍滑磨洋工现象也成为常态,因为不论早到晚到、不论干多干少都一个样,最后每人每天照例都记十个工分。至于这十个工分到秋后算账时值多少钱,分多少粮那是没人去管的,反正大家都穷得起,最多是大家都抱团等死吧。有等死的心态他还会在呼你敲钟?我所在的生产队在60年代的收成分红就是因为这样混“大锅饭”而每况愈下,由开始的每个劳动日(10分为一个劳动日)四、五角钱逐年直线下滑至二、三角钱,最后竟只拿到五分钱!可谓钟声一响,农民便穷得叮咣响。农民的经济同整个国民经济一样,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改革开放以后,那口铁板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被人们所遗忘了。可喜的是,放眼田野,是各家各户干农活热火朝天令人欣慰的场面,原来的小桶小筐全都换成了特大号,甚至还破天荒的用上了斗车或手扶拖拉机,取代了原来“少、慢、差、费”的肩扛手提劳作方式,人人甩开膀子大干快干加巧干,起早贪黑不歇息,效率大增。很快,农村里的粮食就多得没地方搁,从前那种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苦日子早已无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