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中常提到“形神兼备”一词,其中“形”所指为实体,即作品中那些直接通过眼睛反映到大脑中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图像的东西。“神”有两层意思,一是如唐代张怀瓘《书断》所提出的代表至高水平的“神品”,二则是在“形”的基础上掺入情绪。
过去公认的“神品”就那么几个,戏都唱到烂大街了,最终只得一个“唱”字,在实际操作上可望不可及,我的嗓子连烂大街都比不上,故不续唱“神品”了。
作品中的情绪似是不可捉摸的,但通过作品所反映出来的行笔速度、节奏、点画粗细、疏密、章法编排等,根据我们对生活的体会,还是可略窥一二的——一个人总不能在情绪起伏过大的情况下写出一手严谨的小楷来吧。
因此,书法的形与神相互之间是有一定规律的,而这个规律会随着个人对书法及生活体验的深入而变得越来越清晰的。若撇开技巧而论,即使儿童涂鸦亦能反映出情绪来,故书法作品中的“神”要对作品进行分析来描述,而非以一句“形神兼备”来敷衍。
在中国书法史上,明代的徐渭个性突出,袁宏道曾称他的书法“不论书法,而论书神”,此论亦为后世所认可。这即是说,徐渭的书法不讲究一板一眼,而是非常讲究情绪化的。或是因此,他的作品水平参差很大,有的低劣,可成功的作品则惊天地泣鬼神。这种情形就是任性书写的结果,这也是一种极端书写的体验,除天性及人生际遇外,在对其描述时,应加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勇气才能完整。相对徐渭而言,另一种对立书风就是馆阁体。馆阁体以技术胜,人人可通过努力达到标准化,此宜乎于众,徐渭则鲜矣。
学书者,莫不从“形”入手,以技术取胜,所谓“技近乎道”,技术达到精熟,就会有产生质变的可能,当然,有些人努力终生也难以达到质变,不过,技术达到精熟也就足够了。至于如徐渭这样的人,几近前无古人,恐怕亦近后无来者,于我而言,是可望不可及了,但这不妨碍从他的作品中去体会书法的“神”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