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翁（老椰子）在委内瑞拉的岁月 [复制链接]

             1981年8月在香港等候排期前往美国的我们，为了帮助家翁经营杂货店而到达南美洲的委内瑞拉。
          在出国之前对于委国的情况不太了解，心中忐忑不安。到达后，家翁给了我们一个非常舒适的家，家在中产阶级社区，房子是相连的平房，有前后院，院里长着高大的芒果树，前院有栀子花、大红花。次日，我们一家看着后院几棵掛着金黄色的猪腰芒果，嘴馋起来，家翁说：“这几棵的芒果味道似“济众水”（一种中药），前院那棵的芒果却又大又甜。我们抬头看那一棵，对着挂满屋顶的芒果赞叹，家翁扛着一把重重的木梯，摆在牆边，敏捷地爬上屋顶，摘了几个大芒果，抛给仲雄。那年家翁62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高大威猛，健康，性情阳光，谈吐风趣，博学多才，看他穿着红色衬衫和牛仔裤，想到西部片中彪悍的牛仔——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在委国，丈夫仲雄忙着到店里学习做生意，好让家翁尽快抽出时间，前往美国办理美国公民身份的手续。我则做起了一家之“煑”。早年在南村的家，是家姑掌厨，在香港，则由母亲主理中馈，我哪里会烧菜？在委国煮的第一顿饭，咸淡不对，菜炒得焦黄。但是，再难吃也要摆上桌面，想不到家翁吃得津津有味，我这才放下心来。饭后，家翁说这个埠约有二百多同胞，以恩平人居多，多数开杂货店，洗衣店和餐馆。他并说，因为中国人少，大家都象亲人一样，每逢过年过节，台山乡亲都请他吃糍。我脱口而说，在香港时我，也常帮母亲做糍。家翁就问我，做番梳（粉果）需要什么材料。过了两天，做番梳所需的澄面粉、虾米、冲菜和其他作料，还有面食，就从委国的首都寄达。看着摆满一桌子的食材，我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从来未曾独自做过番梳。可是，夸下了海口，不能赖账，只好凭着记忆，照样画葫芦，幸好还似模似样做出来。一尝却太淡了，原来忘记在粉皮加盐，家翁尝后却连连说好，并叫我用外卖盒装几盒带回店里，给员工尝尝，又要带些给台山老乡。

          家翁挽着盛番梳的篮子，带着我一双儿女兴冲冲地出门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不觉两眼泛着泪花。想不到不合格的家乡糍，让离乡別井的老人家如此兴奋。早就晓得家翁在委国事业有成，生活安好，但身历其境，才知道父辈创业的艰难，孤悬海外的寂寞。
        委内瑞拉靠近赤道，一年只分雨季和旱季，一年365天，天天炎阳高照；又没有娱乐活动，与香港多姿多彩的生活截然不同。家翁一有空就带我们去打猎或去邻近城市玩。到委国一周后，家翁说，一个家应有一部衣车，他买了一部电动脚踏衣车送给我。第二天，又将店里員工的衣服、䃿子拿回家，让我改短裤脚，改窄䃿头，換拉链。虽然我在香港当过车衣工，但改衣还是头一次。家翁说，不急着要，你慢慢做。这就是我大半辈子改衣生涯的开篇。

             紧挨着我们杂货店的房子，虽隔着高墙，但仍可以看到它前院的花草和椰子树。我每次从窗口看出去，心里就想着，这是我们的家就方便不过了！事有凑巧，1984年，那房子的业主问家翁，要不要买他的房子。有錢难买相邻屋，这是天大的喜迅。这样，家翁去美国和返乡下都不用替我们担心了。买下了房子，他请人用鉄网围了一个菜园，免得看店的群狗进来。我在菜园里种上了菜心，萈菜，丝瓜，豆角，莳叶，冬瓜，节瓜……。还在菜园的四周种上了茉莉花。委国的阳光充足，蔬菜成长很快。在家翁回故乡办理家姑來委国前，他吃上我种的菜心，开心极了。委国的生活宁静而单调，但一家人和和谐谐，勤勤恳恳，其乐无穷！

          在委国，唐人开的杂货店每周营业六天半，周日午餐后休息。每天午餐后全城休息两小时（因天气酷热之故），晚餐后除了偶然有雀局外，我们最欢喜听家翁讲往日的故事。他说，小时候，远在美国纽约的祖父，一定要他读寄宿学校，只能周末回家，那时常常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吃饭要吃“飯公仔”。我女儿不知“饭公仔”是什么，家翁摸着孙女的头说，是飯桶里最底层的飯团呀！家翁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叔父又没儿女，对李家这枝独苗，“金山白公”苦心栽培，要他自立自强自爱。家翁的名字“兆康”寄托着长辈的期望。家翁一生不饮酒不吸烟，非常注重健康，记得在委国时，有一段时间他的胆固醇非常高，他完全不吃加盐的食物，直到胆固醇转为正常。家翁在90多岁还能开车上高速公路，每当看到他载着家姑出门，每天为家姑准备好服食的药物，我就无比感动。
         我们在委国那几年，家翁为办理自己的美国公民身份，而在美国、委国两地穿梭。“金山白”的女儿的儿子是律师，他一直在帮助家翁，他建议家翁一定要长住在美国一段时间才能办成功，于是，1987年家翁整年逗畄在美。我们一家也于1988年元月从委国到达美国。家翁终于在1988年中期获得了美国公民身份，从而令李家在1989年在美国大团圆。办理全家的移民手续耗时十年，个中的艰辛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体会。我深深地感到家翁是非常有担当的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2019年元月27号，我和一双儿女从美东飞往屋崙看望病中的家翁，本应在元月30号回美东（我在美东也有百岁的母亲要照顾）。但医生说，家翁的生命将以“周”计算了，隨时有生命的危险。我决定畄下陪伴老人家。家翁的思维一直非常清晰，仲雄常常和他聊聊过往的事情，他讲起他亲身参与的四平战役，绘声绘影。家翁的一生真够丰富多彩。在他去世前一周，他眷恋地看着大哥、大嫂，小姑，姑丈和我们，低声说：“我亦够细本了，只系，儿孙这么好，实在舍不得。”2月23号慈祥而又令人敬佩的家翁，安祥地离开了，我们心中万分不舍！但是，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路！愿您老人家一路走好，我也为自己能陪伴您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而无限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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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家翁姑在新屋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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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屋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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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老华侨好友在新屋前院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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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翁喜欢带我们去郊区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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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养的鶧鹉经常学家翁叫"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