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生活了二十多年,幾乎忘掉了農曆新年,總是在看到唐人超市擺賣糖果或是付款時收銀姐姐送你一包利市封時,才恍然大悟春節將至。小時候在家裡過年,最盼望的是祖母的酥油角和年糕,我一邊佯裝替祖母添柴火,一邊飛快地偷吃,次日就會喉嚨痛或是肚痛上急症室,之後,母親就下禁令,不讓我靠近油鑊。年初一的樂趣除了收利市外,還有和堂么叔、么姑姐一起到天台燃燒鞭炮,我和么叔會將鞭炮塞進一排正在風乾的臘鴨屁股上,燃燒起來的味道有點騷,有點香,最盼望的是待大人用臘鴨焗飯時,發現一股燒焦味,他們會氣沖沖拿起雞毛掃,這時我和么叔拔腿就逃,當家長們追到追牛屎巷時,我們已跑到人工湖了。堂姑姐是個文靜的女孩子,從來都是反對我和堂叔的搗蛋行為,她在新年時會穿得漂亮得體,斯斯文文地向大人說「恭喜發財」,微笑著接過利市放進口袋裡,而我和么叔會迫不及待的跑到睡房內拆利市,看看今年的收獲。
外子是個很傳統的人,過年的禮節更多,雖然生活在紐約,他也要我們照足鄉下的規矩,過年前大掃除,添年貨啦,大年三十用柚子葉沖涼,繁雜的清規戒律令我無所適從,女兒的適應能力比我強得多,她知道農曆新年不可以講個「死」字,就另用中文代替:媽咪,我的白老鼠「恭喜發財」左,過幾天你可不可以再買一隻給我。在紐約過年是平平淡淡的,通常是打個電話向一年都沒有聯絡的朋友們拜拜年,反反覆覆講一串吉利的說話,說累了就睡一覺,第二天又要上班了。孩子在大年初一照舊上學,因為農曆新年不是公眾假期。
有一年我們全家在馬來西亞過年,那可熱鬧啦,大街小巷播放賀年歌曲,大小商場用盆桔、桃花及新年糖果點綴,到處都是「恭喜恭喜」的歌聲。馬來西亞的年糕是用蕉葉包裹成圓形,小巧玲瓏,像月球的環形山。過年的甜點也特別多,薯粉餅是小孩子的最愛,用木薯粉製成一個個白雪雪的動物形狀,入口即化,帶有淡淡椰汁清香。還有黃蜂窩,跟我們台山的籮底糍差不多,多了一種椰汁味,咬下去脆卜卜的,還有怡保的香餅,賣相不敢恭維,可一口咬下去,酥中帶軟,餡料是有點咸有點甜的東西,煙煙軔軔,令你停不了口,用那句「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來形容它們很貼切。馬來西亞華人多是信奉佛教,大年三十全家要守夜,清晨三點去廟宇上頭柱香,年初一早早的起來,到親戚朋友家拜年或是恭候別人的拜訪。接下來事就是要用筆將全家人的名字抄寫在寶紙上,小叔子告訴我這些是通往仙間的password,千萬別抄錯名字及時辰八字,否則就會達不到目的地。大家相信這些寶紙會通知仙人,保佐家人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