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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着雨的下午,黄则权一手拿伞,一手拿着茶缸,腋下夹着用普通文件袋装着的机要文件,正从外面进来,却在楼梯间和急匆匆从楼梯上面下来的周晓兰撞了一下。当时周晓兰正拿着几个同样的文件袋,是邓耀堂吩咐她带回去的学生论文,准备晚上审看,被撞得撒了一地。黄则权的文件袋也被撞跌在里面。
黄则权赶紧想拣回去,却不知道是哪一个。正好此时校党委书记路过,喊了他一声。他不好当着党委书记的面查验里面的机密文件,因为这种文件是不准带离机要室的,就装作是帮周晓兰捡文件,把文件袋统统放到周晓兰怀里。他是想,一会再到周晓兰那里把文件拿回来,反正不怕好朋友泄密。
党委书记找他,是和他通报一件事,说邓耀堂被划为“右派”,已经隔离审查,让他和他划清界线,最好是站出来检举他。
太突然了,他已经来不及去要文件。因为党委书记刚刚找他通报邓耀堂的消息,他马上就到他们家去,是说不清楚的。
周晓兰是听说丈夫被划为右派,才急急忙忙回家想问问清楚,竟把黄则权的文件误带回家。
邓耀堂已经不准回去。家里第二天就被抄,竟发现他家里藏着盖有“机密”红字的《国家年度经济分析》。
右派、里通外国、窃取国家机密……。好几件吓人的帽子被扣在邓耀堂的头上。
里通外国是说他家里是华侨,他的妻子周晓兰还是全家都在国外的华侨,甚至被怀疑是敌特。
周晓兰蒙了,老是自言自语地说:“文件是我检查过才带回来的,是学生论文,怎么忽然是机密文件呢?”
黄则权想站出来证明那份文件是自己的,但是始终没有胆量走出这一步。因为自己也是华侨家庭,把机密文件带回家,上纲上线的话一样是敌特嫌疑。害怕让他畏缩了,让他咬着牙把“死猫”让朋友“背”下去。
邓耀堂不愿意为“右派”的结论申辩,但是里通外国,窃取国家机密文件这些结论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是物证睽睽,百口难辨。
后来周晓兰回过神来,觉得整个带文件的过程里,和黄则权撞在一块是问题的症结。事后想起来,碰撞前,黄则权好像夹着文件袋,最后他却把捡起来的所有文件都交给自己。当时因为有急事,无心想那么多,就匆匆离开。
她找到了黄则权。黄则权断然否认。
邓耀堂被批斗了两个月,最后被关押在看守所等待判刑。周晓兰也被怀疑是里通外国,但看在带着两个孩子的份上,只是清理出队伍,被遣送回乡。
邓耀堂一直不肯认里通外国,窃取国家情报机密。因为被划为“右派”只是政治问题,而里通外国,窃取国家情报机密却是刑事犯罪,严重的会被枪毙,家庭也会被连累。在看守所里,他受尽折磨,最后因为不堪凌辱,竟自杀了。
知道这个消息,黄则权非常内疚,便想尽量为他们家做点事情来弥补一下,连夜坐船去通知已经被清洗回开平小海的周晓兰,希望她回去送邓耀堂最后一程。
周晓兰带上两个孩子,和黄则权回到广州,在太平间里看到了张嘴凸眼的上吊而死的丈夫的遗容,一下子便晕了过去。周晓兰醒来以后,忽然变成了疯子,而且在邓耀堂下葬的那天一家子全部失踪。
黄则权后来去邓耀堂乡下小海市找过她,但谁也不知道她们娘仨的下落。
又过了几年,黄则权想带点钱去看望邓耀堂的双亲,顺便再打听周晓兰的下落,却发现邓耀堂父母也因为伤心儿子一家的不幸而先后过身。
没想到周晓兰母子也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惨。现在只剩下茜茜这个姑娘了。
茜茜和自己的儿子……。
“啊……。”黄则权大叫了一声。
“怎么啦?”黄妈赶紧出来,看到黄则权满脸通红,泪湿衣衫。
“不要动,不要动!我马上去拿降压药。”说完赶紧去倒水拿药。
黄则权吃了药,掏手绢擦了擦泪。
“你怎么突然又发作了呢?”黄妈。
“我心里堵得慌,勇泉他妈,我还是把什么都跟你说了吧!”黄则权用手绢又擦了擦眼睛。
“到底什么事呀?让你连续犯病。”黄妈。
黄则权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黄妈。邓家的事情她以前也知道一些,但是这些前因后果就从来没有听丈夫说起过。“真是冤孽,…报应?”忽然住口,惊恐地看向丈夫。
黄则权也正惊恐地看着她。
“一定不能让勇泉再和来喜来往。”黄妈。
点了点头。
黄则权把事情倒出来后,虽然有点累,却好像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