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做女工
毛主席驾崩之后数日,通知下来,九月十八日,全国统一举行追悼大会。
数日来,全国人都在为这建国以来最高规格的国丧作准备。工艺厂也不例外,全厂大动员。
我们设计组被安排在办公室门外的空地上,负责制作花圈,并营造厂里厂外的“白色恐怖”气氛。
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
麦师傅亲自动手,用竹木和铁丝等扎成一个近两米高的框架;马明辉负责在花圈的中央制作一朵巨型的向日葵,袁丽华和我打杂—写横额、涂颜料等。
全体年轻女工则被集中在厂办公室,由花姑指挥,制作点缀花圈用的纸花。
厂领导原以为纸花制作很简单,想不到全厂女工中,只有李年一人会做,别无他法,只好由她示范,大家围在一起看,急用先学。
李年做的是玫瑰,每做一个花瓣,都需手工来卷,工艺技巧复杂。
由于难度很大,不但做得慢,不易学,而且就算学会了也快不了。
花姑有点急了,因百货公司的花纸平日供货不多,值此国丧期间,每个单位都在大量购买,百货公司也供不应求了。花姑想尽办法,凭关系才买回那几扎。更因为不是办喜事,暖色调的花纸都不能用,能用之蓝、白色的,所剩也不多了,如果都拿来学,恐怕还没学会,花纸已用光了。
要不要毛遂自荐呢?正寻思间,就听得花姑走出来,向门外大声问:“还有没有人会做纸花?”
无人回应,麦师傅转头问袁丽华,“你会吗?”袁丽华摇头。
我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小声说,“我会。” 麦师傅听我说会,半信半疑,扭头问我,“你真的会?”我答,“当然真的。”
本不想说,这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要知道,堂堂大男人,会做女人才懂的手艺,是会被人取笑的。台山人有这样一句话:“男人学女工,唔死一世穷。”
要后悔已来不及,麦师傅转脸向办公室方向大声说:“我们这里有人会做纸花哇。”
在几十位年轻女工的众目睽睽下,我红着脸,被麦师傅推进了办公室。
不知道她们心底里是如何评价我的,反正当时,她们投过来的是惊奇的眼光,看着我一双大手娴熟地又剪又摺,不时发出啧啧之声。我呢,艳福不浅,被数十位年轻女工簇拥着,紧张加害羞,汗颜不已。感觉有人为我搧扇子,我不敢回头。
我是在当知青时,跟一位叫阿英的端芬女学会做纸花的。阿英外表平平,不像手巧心灵,但当我亲眼看着一朵朵美丽的花朵奇迹般地在她手中绽放,就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我会制作的纸花种类其实也不多,眼下任务紧迫,应以快为上,而最易学易做的,当数菊花。我叫大家准备多些铁丝,教她们如何叠几层花纸,如何折成风琴状,如何用铁丝扎好……很多女工即时就学会了。
不多久,愈百朵纸花已堆满了办公室的大办公桌。
不愧是工艺厂的女工,个个都是心灵手巧,一学即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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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虽然完成了,我却还在懊悔不已。因不得已在全厂年轻女工友面前,露了一手本属她们专利的绝活,而把大男人的尊严,抛到了九霄云外。
难怪我一世穷了,怨不得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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