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雀墩变天堂 - 商河 (江门市作协副主席)
车子刚驶出天马乡,就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忙问:“老兄,何故太息连连呢?”他紧握我手,微微颤抖,缓缓道:“可怜的鸟儿哟,可怜哟!”我大感惊诧:“可怜?此地岂非鸟的天堂,众鸟在此含虫弄雏,安居乐业,所以怡怡然摆尽甫士让我等参观乎?”他道:“你不觉堤栏边千头攒动,人人双目痴迷,面露傻笑,一片嗬嗬嗡嗡,具足黑色幽默乎?”我诱之曰:“一时不觉,愿闻其详。”
他再太息一声,说:“此地原来不叫小鸟天堂,而唤雀墩,知之乎?唤雀墩好啊,朴素,客观,完全农人的天性,一堆雀儿聚在这儿,像一堆农人聚在那儿,雀巢唤之曰墩,人巢唤之曰村;人耕他的田,雀子觅它的食,彼此隔水相望,吆喝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鸟撒下几粒粪蛋于人头,人捕下几只鸟送酒,均无伤大雅。不想当年巴金作《鸟的天堂》,一付知鸟之乐姿态,成了先入为主、主观意志强加异类的始作俑者。”我说:“且住,且住,子非巴老,安知巴老不知鸟之乐?”他道:“巴老非鸟,固不知鸟之乐。其实这乃是庄生与惠施之间的概念游戏,不玩下去,须知天堂二字,已不客观,鸟生鸟,人生人,全由自然之力制约,人与鸟哪得自由?唯有艰难负重,死而后已;鸟呦呦而鸣,未必是乐极而歌,振翅腾空而起,亦未必是乐极而舞;白鹭早出晚归,夜游暮去朝返,与此间农人日作夜息同义,足见谋生不易,鸟何尝敢脑热而唤人之村曰天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