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里的看话禅往往拈出一两句奥妙的话,教人潜思冥想,自己领悟出真谛来,这叫做参禅。我以为要领悟诗中的意味,也得下一番参禅的工夫。下面随笔写了几句,不妨先来参它一下。
唐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那首诗里,有句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试想,那个“初照人”的月;到现在依旧在照人;可是,那个“初见月”的人却在哪儿呢?诗人的观感毕竟是特别敏锐的,他这样一指点,在宇宙观和人生观上是给了我们一个怎样的启示?便微露端倪地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你如果再把李白的两句来细细地参一下,一定会感叹着宇宙的悠久,人生的飘渺吧!
苏东坡的琴诗云:“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试想,琴声既不在琴上,又不在指上,究竟起于何处?读者一定会答复:“起于指与琴之间。” 那么,你既能参透这首琴诗的妙谛,一定更能领悟得人类社会生活的交互应响,而打破你从前固执的主观的成见。
还有两句诗,不知是那个作的,一时想不起了,那句子是:“春色可怜无可奈,桃花浓笑杨花泪。” 试想,春色是普遍的平均的分给万物,为什么桃花是这样的得意,杨花又是这样悲哀?在同一生活环境之中,为什么竟有这样绝对相反的现象?难道真的是命定的无可奈何的吗?如果参透了这两句诗,相信一定更能了解人生的意义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