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黄质普。
当我想起要见他、写他、向他致谢时,我们已找不到沟通的桥梁。
老师是如何离去的,我不想说。他永远安好地活在我心中,是下凡的天使,温文儒雅,文质彬彬,普种爱与善。
我是七五届的台中高中毕业生,老师是我的班主任。
对于老师的怀想,记不得许多。但在心深处,始终收藏一首小诗:“起狂风,豆架瓜棚一扫空,一扫空。多少心血,黄粱美梦。振奋精神学愚公,紧咬银牙细补种,细补种。丰收果实,在我手中”。
读这段文字,您定会捧腹。
而它是我最愿意收藏的一首小诗。在那不能写诗的时代,我写了。纯洁清浅的心意,表现着对爱、对美不屈不挠的种植与企盼。老师说它是好诗,让它贴了堂并上了当时的学校期刋。
那时的作文,常被贴堂,因为心静,爱文字。老师喜欢我。
后来批林批孔,写不出来一篇东西。老师问我为何不交作文,答不会作。老师说你是偷的高手,古今中外,非常自然就顺手拈来,现在同学都懂得用剪刀加香糊,为何您反倒不能偷?我说不懂不爱之事,偷了也活不成。
后来我一直让老师失望,作文少有贴堂。
写,一点不能勉强,把非说成是,以事创作,做不出来。真正活着的文字,需要持续不断的爱和美去润泽。
我的执着,不仅没有被处罚,反受到老师赏识,时刻保护。人生中大美的种子,在那时萌芽。
老师常跟我谈书,谈写作,谈艺术人生。象是为一颗幼苗殷勤灌溉,扶育。使我充满无限向往和激情,觉得生命超越了平常。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会在课室过道走廊里聊到日落西山。老师贴着墙壁,仁慈而厚爱地俯视细小的我,那时候天堂的恩光,普照长廊,熠熠生辉。
在那个不能说真话,视真善美为牛鬼蛇神的年代,能坦开心胸与老师交谈,是那么样的意外,让我无比欢欣鼓舞,象在茫茫深海里无望漂泊时,觅见温暖坚实的港湾。
爱、人性和希望,因其难能而更显珍贵,能帮助人类战胜孤独,获得内心的智慧和安宁。
我常能看见我的心路,纯洁如处子,浅清忠贞,温存质朴,原生野香。充满对苍生的爱怜敬畏,深情无限,静怯地伸延。
自思既无丰富学识,又没受正常文化教育,这心田,村古荒寂,是希望得到老师丰美学识和教育来滋润灌溉的。
感谢老师,爱护它幼稚成长的脚印。怜惜这由荒原静静起舞飘香之袅袅浅草,教会我歌的音符,使命运的苦,无始无终地,变成香甜的唱。
在园丁的心目中,教育与爱护,是他们的天职,从不厚此薄彼,无论杂草娇花,生存的意义同样重要。或许老师并不知道,他在深夜墨黑里点燃的星星火光,让一颗写诗的心,活了下来。而老师,也从此活在一个形瘦骨立的残疾女孩心中,成为她今后面对前路的活火和支撑。指引着她在孤独中坚强自信地面对前路,踏遍人世艰辛。
如今,当我两鬓添霜时,想起老师,想起相望,想起不可能的倾诉。泪涌如春潮。 明媚阳光下,房间装满南风,鼓起了想象的双翼。老师,这时候跟您对话,是我生命中美丽的休恬。虽无法触及,但仍是有您,慈祥地微笑。源源地告诉我,世上一切我不懂和不知的事。
谢您教会我学习攀登,超离人世欲望的吸引和污染,到空气清新高朗处,找寻广阔理性的思想空间。
谢您给我温厚双手,在前面引我,向着离星星更近处。当我仰望它们时,内心充满宁静庄严。
往上去,空气高洁,视野开阔,情绪平稳,快乐和痛苦都释放掉,脏腑无为清净,心胸舒展放开。坦然地,按照自然允许的样子燃烧和灿烂。
老师,我已长大,能很安慰地告诉您:我是您的学生,是您辛勤种植的林木中,顽强而优美的一株。我将维护您的美德,跟真理忠诚而勇敢地站在一道,广播爱与美的教义。这是我为你坟前添的一束草穗,请相信,它的香气,将越过凡世俗命的长度、与时空。
生命里,真实地慈善、正直,爱便在,充满力量,继往开来,薪尽火传,生生不息――就象百年母校,与成熟刚强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