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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家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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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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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20楼 发表于: 2009-06-28

左宗棠 统筹新疆全局疏[转帖]

    窃臣于5月24日,钦奉谕旨:“关外军情顺利,吐鲁番等处收复后,南八城门户洞开,自当乘胜底定回疆,歼除丑类,以竟全功。惟计贵出于万全,事必要诸可久。吐鲁番固为南路要隘,此外各城如阿克苏等处,尚有可据之形势否?回酋报知怕夏缚送白彦虎缴回南八城之说,是否可恃?伊犁变乱多年,前此未遑兼顾,此次如能通盘筹划,一气呵成,于大局方为有裨。该大臣亲总师干,自以灭此朝食为念,而如何进取?如何布置?谅早胸有成竹,为朝廷纾西顾之忧。其即统筹全局,直抒所见,以慰厪念”等因钦此。跪诵之余,具仰我皇上眷顾西服,圣虑深远,于保大之中,厪驭边之略,钦佩何言。  
  窃惟立国有疆,古今通义,规模存乎建置,而建置因乎形势。心合时与地通筹之,乃能权其轻重,而建置始得其宜。伊古以来,中国边患,西北恒剧于东南。盖东南以大海为界,形格势禁,尚易为功西北则广莫无垠,专恃兵力为强弱。兵小固启戎心,兵多又耗国用。以言防,无天险可限戎马之足,以言战,无舟楫可省转馈之烦,非若东南之险阻可凭,集事较易也。周秦至今,惟汉唐为得中策;及其衰也,举边要而捐之,国势遂益以不振。往代陈迹,可覆按矣!顾祖禹于地学最称淹贯,其论方与形势,视列朝建都之地为重轻。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不特前代所谓九边,皆成腹地;即由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以达张家口,亦皆分屯列戍,斥堠遥通,而后畿甸宴然。盖祖宗朝削平准部,兼定回部,开新疆、立军府之所贻也。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联,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

    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而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徒薪宜远,曲突宜
先,尤不可不预为绸缪者也。    
  高宗平定新疆,拓地周二万里,一时帷幄诸臣,不能无耗中事西之疑;圣意坚定不摇者,推旧戍之瘠土,置新定之腴区,边军仍旧,饷不外加,疆宇益增巩固,可为长久计耳。方今北路已复乌鲁木齐全境,只伊犁尚未收回;南路已复吐鲁番全境,只白彦虎率其余党,偷息开都河西岸,喀什噶尔尚有叛弁逃军,终烦兵力。此外各城,则方去虎口,如投慈母之怀,自无更抗颜行者。新秋采运足供,余粮栖亩,鼓行而西,宣布朝廷威德,且剿且抚,无难挈旧有之疆宇,还隶
职方。此外如安集延、布鲁特诸部落,则等诸邱索之外,听其翔泳故区可矣。英人为安集延说者,虑俄之蚕食其地,于英有所不利。俄争土耳其,与英相持,我收复旧疆,兵以义动,设有意外争辩,在我仗义执言,亦决无所挠屈。
  至新疆全境,向称水草丰饶、牲畜充牣者,北路除伊犁外,台、古城、济木萨至乌鲁木齐、昌吉、绥来等处,回乱以来,汉回死丧流亡,地皆荒芜。近惟奇台、古城、济木萨,商民散勇,土著民人,聚集开垦,收获甚饶,官军高价收取,足省运脚。余如经理得宜,地方始有复元之望。南路各处,以吐鲁番为腴区,八城除喀喇沙尔所属,地多硗瘠,余虽广衍不及北路,而饶沃或过之矣!官军已复乌鲁木齐、吐鲁番,虽有驻军之所,而所得腴地,尚不及三分之一。若全
境收复,经划得人,军食可就地采运,饷需可就近取资,不至如前此之拮据烦忧,张皇靡措也。区区愚忱,实因地不可弃,兵不可停,而饷事匮绝,计非速复腴疆,无从着手。局势所迫,未敢玩愒相将。
  至省费节劳,为新疆划久安长治之策,纾朝廷西顾之忧,则设行省,改郡县,事有不容已者。合无仰恳天恩,饰户兵两部,速将咸丰初年陕甘新疆报销卷册各全分,及新疆额徵俸薪饷需兵制各卷宗,由驿发交肃州,俾臣得稽考旧章,按照时势,斟酌损益,以便从长计议,奏请定夺。兹因钦奉谕旨,统筹全局,直抒所见,谨据愚见所及,披沥密陈,伏乞圣鉴。    

  (选自《左恪靖侯奏稿》)

离线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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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21楼 发表于: 2009-06-28

中美两国人当官的过程竟然完全相反 [转帖]


  近日接待一位美国朋友,我们一起聊起了中国的两会和美国的选举;说这两者实际都是官的重新就位,所以它是相同的。然而同样是当官,中美两国的当官过程竟然决然不同;因为美国人是自己要官当,所以他们是自己公开竞选而当成的官。而中国人却是组织上要你当官,所以不到公开宣布是不知道谁会当官的。

  是啊!看美国总统选举的热火朝天,美国人都知道是谁想当;因为他们是公民投票,只有公开自己的想法才会有人投你的票。再看我们的人大会议也是热火朝天,但却不知道有谁想当什么官;因为我们是组织任免,不到最后一刻是无法知道的。

  我曾在一家美国人的单位任职,发现有一位华人很称职;于是我向高层提议提拔此人。谁知负责人是个美国人,他说‘这个人自己都不想当官,你凭什么提拔他;这不仅违反了他自己的意志,而且也不符合这个岗位的任职要求’。原来美国人首先是你自己想到什么岗位,然后才有人评估你是否胜任。如果你胜任工作,但本人没有意愿;同样也不会有人违背你的意愿而强加于你;这就是美国人的当官过程。

  而我们是组织提拔,所以组织直接发文;如果你自己想当官,组织上绝对不会提拔你;因为中国人喜欢‘谦虚谨慎’,越是不想当官的人;组织上就会坚决提拔。如我们武汉市有一家残疾人企业,厂长因为经济问题而被收容审查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大家一致拥护一位能力与人品都不错的人为厂长;当然他本人也愿意带领残疾人创造财富。然而同时上级领导也任命了一位外来的厂长,结果两个厂长在一个单位同时出现了。按照我们的想法,谁能为老百姓带来好处;肯定谁就应该留任。然而那位被群众推举的厂长虽然当时就创造了效益,还是因为‘无法无天’和‘目无法纪’而被强制性罢免和下岗了;而那位被上级领导任命的厂长,虽然不能为企业带来效益;但因为是‘红头文件’任命的,自然坐在办公室里享受他的待遇;这就是我们的当官过程。

  正因为如此,中国人的美德是‘谦虚谨慎’;在领导面前愈‘谦虚’的人就能愈得到重用。而那些不把领导放在眼里的人,自然是领导入另册的人。而美国人刚好相反,他们是越不谦虚的人越能当官;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位中国研究生到美国某研究所工作;当时因为这里的所长是华人,所以上班的第一天就去拜访一下。而他的实验室主任刚好有份实验计划,就要这位研究生带给所长。当这位所长从这位研究生手中接过实验计划时,问了这位研究生一句‘这个实验计划咋样’;谁知这位刚出校门的学生说‘不咋样’。所长当时就说,‘如果你是实验室主任,你又会如何编制这个实验计划’;这位学生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听了一会儿,这位所长要这位学生当天晚上写出一个书面实验计划第二天交给他。当然第二天这位学生的实验计划交上去了,他也没有当一回事;继续干他自己的事。谁知很快所长就通知他,说他成了实验室主任;而原来的实验室主任成了他的助手,使他好半天都没有明白过来。后来证明这个体系依然和谐,他当实验室主任很称职;而原来的实验室主任当助手也很全心全意,使他们创造了不少的成果。

  这使我想起了当初我的一些事,我大学毕业后先是到某部机关工作;由于我很多知识超前而且我又喜欢外露,竟然在会上纠正领导的事被证明是正确的;结果我们的高层领导很不高兴,我就从高层建筑到了基层工作了。而我在基层依然如故,1989年就在全国刊物上发表了‘企业质量效益型的内涵与行为’文章;谁知当时的领导很恼火,说我是‘不务正业’;因为这是领导总结的事,我不应该超越领导而擅自发表。于是强制性地把我调出高层管理机关,到一个基层单位去做具体工作。后来某单位效益不行,要我去当全质办主任;于是原来的全质办主任成了科员,结果不仅不配合工作;反而处处充当破坏,使我的很多竞争性的方案全部被别人先偷走了;因而很多招标或竞争总是失败,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当官之道。

  原来美国人是自己能够公开要官当的,只有表面要当官的人才能当官;因为他们当官虽然也要批准,但却是公开的竞争行为。所以美国人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当官,但美国人想当官的人却不多;尤其是政客总是极少数人。中国人是不能公开要官的,越想当官就动机不纯;所以组织上就越不考察你。所以中国人是越不想当官,组织上就越要你当官;正因为如此,中国人不知道‘官’的帽子会降落到谁的头顶。然而中国人当官如此神秘,却人人都想当官;于是大家都装扮成‘不想当官’的样子给领导看,骨子里希望‘官’降临自己身上。所以中国人是人人都是政客,个个都想当官;这就是中美两国人当官的不同过程。

 

离线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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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22楼 发表于: 2009-06-29

一夜召幸30妃:史上荒淫帝王第一人! [转帖]


  历史上说一代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这三千佳丽其实不过是个虚数,只是为了表明帝王的嫔妃之多而已;但是,其中的一位皇帝一夜召幸三十个嫔妃,这可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一夜召幸三十妃,这个纪录可令历史上所有的荒淫帝王为之汗颜!这个创纪录的皇帝是谁呢?他究竟有多么强的性欲,又是怎样连续召幸这些嫔妃而创下惊艳历史的纪录的呢?

  翻开尘封历史的资料,不难看出这个创纪录的皇帝就是南宋度宗赵禥。

  赵禥,原名赵孟启,1251年赐名孜,1253年立为皇子,赐名禥,登基后成为南宋第六位皇帝,在位十年。他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十一世孙,宋理宗赵昀弟嗣荣王赵与芮之子,也就是宋理宗的侄儿。赵禥幼时读书用功,聪慧敏捷,时常一语破的,令宋理宗十分喜爱。宋理宗没有儿子,便立赵禥为皇太子。赵禥二十五岁即位,三十五岁就因酒色过度而身亡了。赵禥死后葬于永绍陵,谥号为端文明武景孝皇帝。

  赵禥虽然幼时聪敏,但长大后却十分昏庸无能,荒淫无度。他即位时,金朝已经灭亡多年,而北方元朝军队正大举南下,国难当头,他却将军国大权交给奸臣贾似道执掌,使南宋偏安江南的锦绣江山处于暗无天日之中。当时朝廷政治十分腐败,百姓生活十分困苦,而赵禥自己却依旧穷途奢侈,荒淫无道,长期沉湎于酒色之中。南宋王朝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只有等着走向灭亡。

  当时北方元军多次出兵饮马长江,进攻南宋。南宋朝廷虽然腐朽不堪,但是广大军民的奋勇抵抗,使得元军每前进一步就不得不付出沉重代价。赵禥即位后,元军猛攻襄樊。这一次是决定南宋朝廷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役。但是贾似道却密而不报,并谎报军情,说大败元军,战果辉煌。而赵禥竟然对此言深信不疑。最后,元军于咸淳十年,即公元1274年初攻破了围困五年之久的襄樊城,南宋王朝的丧钟终于被敲响。赵禥闻讯后顿时昏倒在地。

  赵禥在位十年,南宋王朝一直处于元军大兵压境的岌岌可危之中,但赵禥不思组织广大军民抵抗元军,却每日白天借美酒浇愁,晚上幸美人散心。他与历朝历代的帝王们一样不仅期盼自己长生不老,而且希望自己永远拥有强烈的性欲,以驾驭后宫嫔妃,以追求声色犬马。他在服食所谓“不老药”仙丹的同时,还遍寻“壮阳药”,欲幸遍后宫美色。

  据清乾隆年间毕沅编着的《续资治通鉴·宋纪一百八十》上关于赵禥的记载,“帝自为太子,以好内闻;既立,耽于酒色。故事,嫔妾进御,晨诣合门谢恩,主者书其月日。及帝之初,一日谢恩者三十馀人。”意思就是说,赵禥做皇太子就以好色出名。当了皇帝之后还是如此。根据宫中旧例,如果宫妃在夜里奉召陪皇帝睡觉,次日早晨要到合门感谢皇帝的宠幸之恩,主管的太监会详细记录下受幸日期。赵禥刚当了皇帝时,有一天到合门前谢恩的宫妃有三十余名。史学界就此段文字获知,赵禥性能力超强,一夜竟然召幸了三十余名嫔妃。

  赵禥即位做皇帝时,那年他二十五岁,正是他一生中性欲最为强烈的年龄。既然皇帝有与任何女人发生性关系的特权,后宫遍是佳丽美色,刚获得这种权力的赵禥自然大喜过望,不会放过每一个春宵良辰。真可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赵禥一夜召幸三十多个嫔妃还是相当可信的。但这也有让人怀疑的地方,以一夜十二小时、三十个嫔妃计算,赵禥与嫔妃上床一次的平均时间是二十四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赵禥不可能在自然生理状态下完成这轮番的召幸过程。因此史学界认为,赵禥如果不借助于药物,在床上不可能如此强悍。

  那么赵禥借助了什么样的药物?不容置言,无疑是壮阳药也!尽管关于赵禥的史料中没有记在这方面的内容,但史学界的猜想不会是空穴来风。

  据有关媒体上资料表明,壮阳药也叫媚药、春药、房中药。但媚药、春药、房中药的使用范围宽泛,并不仅限于男人,女人也可服用。此类药在古代帝王宫中极为流行,今日遍布街头的成人用品商店,应当是古人的遗风和继续。春药有不同的名称,“三益丹”、“益肾丹”、“保肾丹”、“快女丹”、“受宠丹”、“保命丹”、“童女丹”、“益女丹”、“得春丹”、“遇仙丹”、“合欢散”、“寒食散”、“春散”、“相投散”、“一笑散”、“相思方”都是这种药物的不同说法,还有的名字更形象,“美女提倒金方”、“灵龟展势方”、“美女颤声娇”、“贵妃夜夜娇”、“旱苗喜雨膏”、“金枪不倒丸”……虽然叫法不一样,但药理功能是一样的,都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性兴奋的药物。

  按中国古代一部最重要的典章制度书籍《礼记》上的说法,“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而皇帝多不守古制,随意扩充后宫。《新唐书》上说,“开元天宝中,宫嫔大率至四万”,开元、天宝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其后宫的美女多达四万名,比秦始皇的一万多人还要多得多,大概创造了有一个中国历史上的纪录。由于皇帝可以发生性关系的对象实在太多了,壮阳药在宫中广为流行是可以想像出来的,有的方家术士甚至将之制成点心、水果,供帝王方便食用。民国着名文人孙静庵所着的《栖霞阁野乘》中说了一件“圆明园内发现之房中药”的事情,足可证明壮阳药在宫中的流行程度。

  这件事情说的是,“丁文诚官翰林,一日,召见见于圆明园。公至时过早,内侍引至一小屋中,令其坐,俟叫起。文诚坐久,偶起立,忽见小几上有蒲桃一碟,计十余颗,紫翠如新摘。时方五月,不得有此,异之。戏取食其一,味亦绝鲜美。俄顷,觉腹热如火,下体忽暴长至尺许。时正着纱衣,挺然翘举,不复可掩,大惧欲死。急俯身以手按腹,倒地呼痛。内侍闻之,至询所苦,诡对以暴犯急痧,腹痛不可忍。内侍以痧药与之,须臾,痛益厉。内侍无如何,乃饬入从园旁小门扶之出,而以急病入奏。公出时,犹不敢直立也。”

  这个故事发生于咸丰年间,当时的皇帝是清文宗奕詝,即咸丰皇帝,后来的西太后慈禧就是他宠幸的后宫嫔妃。当时丁文诚意外得知奕詝在暗暗服食壮阳药后,再次进圆明园见到奕詝时进献了这壮阳秘方,“皇上调养圣体,最好每天饮鹿血一杯;燥热之药切不可用。”奕詝问他饮鹿血有何功效,丁文诚告诉奕詝鹿血是壮阳活血之妙品。奕詝当即记心里了,吩咐内务府买梅花鹿一百多头,放养在园中,这也是圆明园中出现梅花鹿的原因。据说此后奕詝天天取鹿血喝,果然见效,可夜夜与宫妃欢娱。

  中国古代帝王可以说人人喜欢服用春药,依赖春药,来增强自己的性欲,以便随时随地召幸后宫的嫔妃。因此,作为南宋第六世的皇帝宋度宗赵禥恐怕也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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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口述:慈禧西逃前处死珍妃真相[转帖]


  “逃跑是在光绪二十六年,即庚子年七月二十一日(1900年8月15日)的早晨,也就是俗话说——闹义和团的那一年。”老宫女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虽然这事已经过了40多年,大致我还能记得。

  “我记得,头一天,那是七月二十日的下午,睡醒午觉的时候。——我相信记得很清楚。老太后在屋子里睡午觉,宫里静悄悄的,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出逃的迹象。这天正巧是我当差。

  “我还要絮叨几句。这一年是我第二次回到宫里来,太后对我格外开恩,所以我特别小心,不争宠,不拔尖,死心塌地伺候老太后。宫里变样了,春苓子、小翠已经离开宫了,老伙伴只剩下小娟子。小娟子不知替我说了多少好话,老太后才点头让我回宫来,当然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所以我对小娟子也特别感激。说句实在话,我心甘情愿听小娟子的调遣,因为她聪明、直爽,没有歪心眼。那时她是宫里的大拿(掌事儿的),我是她的副手。

  “在宫里头我们只知道脚尖前的一点小事,其他大事丝毫也不知道。老太后有好多天不到园子里去了,和往常不大一样。到二十日前两三天,听小太监告诉我们,得力的太监在顺贞门里,御花园两边,都扛着枪戒备起来了。问为什么,说也不说。我们也风闻外头闹二毛子(教民),但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娟子暗地里嘱咐我,这几天要格外留神,看老太后整天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嘴角向左边歪得更厉害了,这是心里头憋着气的象征,不定几时爆炸。当侍女的,都提心吊胆,小心侍侯,免得碰到点子上自找倒霉。

  “那一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陪侍在寝宫里,背靠寝宫的西墙坐在金砖的地上,面对着门口。这是侍寝的规矩。老太后头朝西睡,我离老太后的龙也就只有二尺远。在老太后寝宫里当差是不许没有人样子的,要恭恭敬敬地盘着腿,眯着眼,伸着耳朵,凝神屏气地倾听着帐子里的声音。……

  “突然,老太后坐起来了,撩开帐子。平常撩帐子的事是侍女干的,今天很意外,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拍暗号,招呼其他的人。老太后匆匆洗完脸,烟也没吸,一杯奉上的水镇菠萝也没吃,一声没吩咐,迳自走出了乐寿堂(这是宫里的乐寿堂,在外东路,是老太后当时居住的地方,不是颐和园的乐寿堂),就往北走。我匆忙地跟着。我心里有点发毛,急忙暗地里去通知小娟子。小娟子也跑来了,我们跟随太后走到西廊子中间,老太后说:“你们不用伺候。”这是老太后午睡醒来的第一句话。我们眼看着老太后自个往北走,快下台阶的时候,见有个太监请跪安,和老太后说话。这个太监也没陪着老太后走,他背向着我们,瞧着老太后单身进了颐和轩。

  “农历七月的天气,午后闷热闷热的,大约有半个多时辰,老太后由颐和轩出来了,铁青着脸皮,一句话也不说。我们是在廊子上迎老太后回来的。

  “其实,就在这一天,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老太后赐死了珍妃,她让人把珍妃推到颐和轩后边井里去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晚上便有人偷偷地传说。后来虽然知道了,我们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所知道的事就是这些。

  “时间悄悄地流逝,人世不断地喧腾,经过改朝换代,到了民国初年,我们说话都没有什么忌讳的时候,有一年正月,崔玉贵到我家来串门,闲谈起这件事,他还有些愤愤不平,说老太后对他亏心,耍鬼花样。现在我把当时崔玉贵和我说话的情况,大致给描绘一下。也不见得全是原话了,让我慢慢地想,慢慢地说。

  “崔玉贵,我们叫他崔回事的,不称崔总管,免得和李莲英李总管之名重复。他在辛丑回銮以后,被撵出宫,一直住在鼓楼后边一个庙里。庙里住着好多出宫的太监。他觉得在这里住着方便,不受拘束。这也就是崔玉贵为人还不错的明证——他当过二总管,如果当初他亏待了太监,决不敢在这里住,舌头底下压死人,大家伙骂也把他骂跑了,可他能在太监堆里住下去,足见他的人缘是很好的。他一直没有家眷,过着单身生活,所以也没有牵挂。经常的活动是起早贪黑地练武,摔打(锻炼)自己的身子。

  “我那时住在北池子孟公府,梳头刘的后人住在奶子府中间,桂公爷(桂祥,老太后的娘家兄弟)住在大方家胡同西口里头。崔玉贵是桂公爷的干儿子,也就是隆裕皇后的干兄弟,所以他在宫里很红,因为有桂公爷做靠山。按太监的行话说,叫钻桂公爷的裤裆。他到桂公爷家来来往往,要经过我们两家门口。民国以来,崔玉贵是个恋旧的人,过年过节都到桂公爷家里照个面,虽然桂公爷不在世了,但他不愿意落下个‘人在人情在,**两丢开’的话柄。为了表示不忘旧,他常常是先直接到桂公爷家去,由大方家胡同出来时就遛达遛达。他是练武的人,不爱坐车。他顺路先到奶子府刘家,歇歇腿儿,就来到我家,这是他必经之路。也常在我家吃便饭,他和老刘(刘太监,老宫女的‘丈夫’)从前都一起伺候过光绪爷(戊戌前,老太后派崔去监视过光绪),又都是冀南的小同乡(崔是河间人,刘是宁晋人),人不亲土亲,再说,同是一个笼子里出来的,坐在一起也有话说。他饭量大,嘴馋,又是北方人,爱吃山东菜,40多岁的人了,一大盘红烧海参小膀蹄,吃得盘光碗净,,然后抹抹嘴唇,笑着说‘我又可以三天不吃饭了。’接茬跟老刘拉起乡谈来,说‘咱们冀南不是有句俗话吗,叫吃一席,饱一集,一集是五天,我说三天还说少了呢!’老刘说,‘您当过寿膳房总管,什么好的没吃过。’他说,‘那时吃着揪心,这时吃着舒心。’

  “他是个爽快人,办事讲究干净利索,也有些抢阳斗胜的味儿,好逞能露脸。当时在宫里年纪又轻,所以宫里的小太监背后管他叫小罗成。但他是个阳面上的人,绝不使阴损坏。因此太监都怕他,但不提防他。他也比较有骨气。他和李莲英面和心不和,自从被撵出宫以后,他从没求过李莲英。就是他的徒弟,有名的小德张,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隆裕时代红得发紫,他也从不张口。用他自己的话说,‘时运不济,抱着胳臂一忍,谁也不求’,很有冀南人的倔劲。他常到后门桥估衣店里去喝茶。这家估衣店是专收买宫里东西的,掌柜的把他当圣人看待,但他从来也不花他们的钱。从后门桥往东南,不太远,就是大佛寺,荣寿公主的府就在那儿,内里熟人很多,但他从不登她的门儿。

  “他好打扮成武教师爷模样。正月到我家来,头上戴一顶海龙拔针的软胎帽子,毛茸茸的活像蒙古猎人。一瞧就知道是大内的东西。海龙是比水獭还要大的海兽,皮毛比水獭不知要高贵多少倍。这种海兽不到大雪以后皮毛上不长银针,必须到了节气,银针才长出来。厚厚的油黑发亮的绒毛,长出一层三寸来长像雪一样的银针,只有海参崴进贡,别处是没有的,宫里叫‘(崴)子货’。他穿着黑缎团龙暗花的马褂,前胸后背各是一副团龙,不到民国是不许穿的,两寸高的紫貂领子,俗话说‘金顶朝珠挂紫貂’,过去不是入过翰林院的人,是不许穿紫貂的。领子向外微微地翻着,一大片毛露在外头,这叫出锋的领子。衬着一件深湖色的木机春绸的皮袍,应时当令的银狐嗉筒子,前后摆襟清清楚楚地露着圆圆的狐肷。银狐嗉是银狐脖子底下的毛,狐狸身上以这儿的毛最长,但又最轻。狐狸前腋下有两个旋涡,也是毛最厚最好看的地方,割下来做成像钱一样的圆圈,这叫做狐肷。穿狐嗉并不算多高贵,穿狐嗉而带狐肷,那穿狐皮衣服就算到家了。他下身是玄色春绸棉裤,裤脚往后一抿,用两根蓝飘带一系,脚底下一双两道梁的满帮云头的粉底大缎子棉鞋。往上身一看,很神气,往下身一看,很匪气,这大概也足可以代表崔玉贵的为人了吧。他常常自嘲地说:‘我是猴坐金銮殿,把我摆多高贵的地位,也不会是人样子。’穿着王爷的打扮,摇摇摆摆在大街上步行,这在北京城崔玉贵可能是独一份了。

  “崔玉贵也确实是好样的:将近50岁的人了,腰不塌,背不驼,脸膛红扑扑的,两个太阳穴鼓着,跟其他的太监就是不一样。他常在嘴边上的话:‘我活着就活个痛快!’别的太监到40岁开外早成了弯勾大虾米啦。他对自己管得很严,不吸烟不喝酒,左手经常握着一个浅红玛瑙的鼻烟壶,右手拇指上套着个翡翠搬指(也写作班指,原八旗勇士拉硬弓时特意用皮套把拇指保护起来,以后成为武士特殊装饰)。他说:‘用这搬指管着我,免得我右手管闲事。’练武的人能管住自己的手,是很不容易的。

  “我在这里再添几句闲话。当太监的妻子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太监心毒,没度量,嫉心最强,又心眼多,而且尽歪心眼。老刘平常绝不让我跟男人说话,更不许我上街,也不许我走亲戚串街坊。我就像在盒子里生活一样,只有崔玉贵来了,我们能坐在一起谈谈话。一来是他知道我们底细,二来老刘佩服他。我们俩都尊敬地管他叫崔大叔,他也大马金刀地管我叫侄媳妇。就这样,我们谈起了老太后出走前后的事。

  “他愤愤地把鼻烟壶往桌子上一拍,说:‘老太后亏心。那时候累得我脚不沾地。外头闹二毛子,第一件事是把护卫内宫的事交给我了。我黑夜白天得不到觉睡,万一有了疏忽,我是掉脑袋的罪。第二件事,我是内廷回事的头儿,外头又乱糟糟,一天叫起(召见大臣)不知有多少遍。外头军机处的事,我要奏上去,里头的话我要传出去,我又是老太后的耳朵,又是老太后的嘴,里里外外地跑,一件事砸了锅,脑袋就得搬家,越忙越得沉住气,一个人能多大的精气神?七月二十日那天中午,我想乘着老太后传膳的机会,传完膳老太后有片刻嗽口吸烟的时间,就在这时候请膳牌子最合适(膳牌子是在太后或皇上吃饭时,军机处的牌子上写好请求进见的人名,由内廷总管用盘子盛好呈上,听凭太后、皇上安排见谁不见谁)。牌子是薄薄的竹片,约五寸多长,三分之一用绿漆漆了顶部,三分之二用粉涂白了,写上请求进见的官职。也俗称绿头牌子。这是我细心的地方,当着老太后的面把膳牌请走,心明眼亮,免得有麻烦。这是我份内的差事,我特别小心。就在这时候,老太后吩咐我,说要在未正时刻召见珍妃,让她在颐和轩候驾,派我去传旨。’说到这,崔玉贵激动起来了,高喉咙大嗓门地嚷着。

  “‘我就犯嘀咕了,召见妃子例来是两个人的差事,单独一个人不能领妃子出宫,这是宫廷的规矩。我想应该找一个人陪着,免得出错。乐寿堂这片地方,派差事的事归陈全福管,我虽然奉了懿旨,但水大也不能漫过船去,我应该找陈全福商量一下。陈全福毕竟是个老当差的,有经验,他对我说:这差事既然吩咐您一个人办,您就不要敲锣打鼓,但又不能没规矩,现在在颐和轩管事的是王德环,您可以约他一块去,名正言顺,因为老太后点了颐和轩的名了,将来也有话说。我想他说的在理。

  “‘景祺阁北头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名东北三所,正门一直关着。上边有内务府的十字封条,人进出走西边的腰子门。我们去的时候,门也关着,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我们敲开了门,告诉守门的一个老太监,请珍小主接旨。

  “‘这里就是所谓的冷宫。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也是这辈子最末一回。后来我跟多年的老太监打听,东北三所和南三所,这都是明朝奶母养老的地方。奶母有了功,老了,不忍打发出去,就在这些地方住,并不荒凉。珍妃住北房三间最西头的屋子,屋门由外倒锁着,窗户有一扇是活的,吃饭、洗脸都是由下人从窗户递进去,同下人不许交谈。没人交谈,这是最苦闷的事。吃的是普通下人的饭。一天有两次倒马桶。由两个老太监轮流监视,这两个老太监无疑都是老太后的人。最苦的是遇到节日、忌日、初一、十五,老太监还要奉旨申斥,这是由老太监代表老太后,列数珍妃的罪过,指着鼻子、脸申斥,让珍妃跪在地下敬听,指定申斥是在吃午饭的时间举行。申斥完了以后,珍妃必须向上叩首谢恩。这是最严厉的家法了。别人都在愉快地过节日,而她却在受折磨。试想,在吃饭以前,跪着听完申斥,还要磕头谢恩,这能吃得下饭吗?珍妃在接旨以前,是不愿意蓬头垢面见我们的,必须给她留下一段梳理工夫。由东北三所出来,经一段路才能到颐和轩。我在前边引路,王德环在后边伺候。我们伺候主子向例不许走甬路中间,一前一后在甬路旁边走。小主一个人走在甬路中间,一张清水脸儿,头上两把头摘去了两边的络子,淡青色的绸子长旗袍,脚底下是普通的墨绿色的缎鞋(不许穿莲花底),这是一幅戴罪的妃嫔的装束。她始终一言不发,大概她也很清楚,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幸运的事

  “‘到了颐和轩,老太后已经端坐在那里了。我进前请跪安复旨,说珍小主奉旨到。我用眼一瞧,颐和轩里一个侍女也没有,空落落的只有老太后一个人坐在那里,我很奇怪。

  “‘珍小主进前叩头,道吉祥,完了,就一直跪在地下,低头听训。这时屋子静得掉地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楚。

  “‘老太后直截了当地说:“洋人要打进城里来了。外头乱糟糟,谁也保不定怎么样,万一受到了污辱,那就丢尽了皇家的脸,也对不起列祖列宗,你应当明白。”话说得很坚决。老太后下巴扬着,眼连瞧也不瞧珍妃,静等回话。

  “‘珍妃愣了一下’说:“我明白,不曾给祖宗丢人。”

  “‘太后说:“你年轻,容易惹事!我们要避一避,带你走不方便。”

  “‘珍妃说:“您可以避一避,可以留皇上坐镇京师,维持大局。”

  “‘就这几句话戳了老太后的心窝子了,老太后马上把脸一翻,大声呵斥说:“你死在临头,还敢胡说。”

  “‘珍妃说:“我没有应死的罪!”

  “‘老太后说:“不管你有罪没罪,也得死!”

  “‘珍妃说:“我要见皇上一面。皇上没让我死!”

  “‘太后说:“皇上也救不了你。把她扔到井里头去。来人哪!”

  “‘就这样,我和王德环一起连揪带推,把珍妃推到贞顺门内的井里。珍妃自始至终嚷着要见皇上!最后大声喊:“皇上,来世再报恩啦!”

  “‘我敢说,这是老太后深思熟虑要除掉珍妃,并不是在逃跑前,心慌意乱,匆匆忙忙,一生气,下令把她推下井的。

  “‘我不会忘掉那一段事,那是我一生经历的最惨的一段往事。回想过去,很佩服25岁的珍妃,说出话来比刀子都锋利,死在临头,一点也不打颤——“我罪不该死!”“皇上没让我死!”“你们爱逃跑不逃跑,但皇帝不应该跑!”——这三句话说得多在理,噎得老太后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耍蛮。在冷宫里待了三年之久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了不起。

  “‘你们知道,我是提前由西安回来的。把老太后迎回宫里来,不到三天,老太后就把我撵出宫来了。老太后说,她当时并没有把珍妃推到井里的心,只在气头上说,不听话就把她扔到井里去,是崔玉贵逞能硬把珍妃扔下去的,所以看见崔就生气、伤心。因此她把我硬撵出宫来。后来桂公爷说,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呢!听了这话,我还能说什么呢?自从西安回来后,老太后对洋人就变了脾气了,不是当初见了洋人,让洋人硬磕头的时候了,而是学会了见了洋人的公使夫人笑着脸,拉拉手了。把珍妃推到井里的事,洋人是都知道的,为了转转面子,就将罪扣在我的头上了。这就是老太后亏心的地方。说她亏心并没有说她对我狠心,到底还留我一条小命,如果要拿我抵偿,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想起来,我也后怕。自从离开宫以后,再也不敢沾宫的边,我怕把小命搭上。听桂公爷说,撵我出宫,是荣寿公主给出的主意,这个主更不好惹。’崔玉贵的话就说到这儿。

  慈禧接见外国公使夫人“在逃亡的路上,我看到了光绪,眼睛像死羊一样,呆呆的。”

  听完了老宫女叙说珍妃遇害的事,不禁使我低头长叹。珍妃所以在冷宫里忍辱等了三年,无非是盼望光绪好起来,自己也跟着好起来,“但愿天家千万岁,此身何必恨长门”,只求光绪能好,在冷宫里忍几年也算不了什么!当双方困难时期,彼此隔离,“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和光绪的心情,是很容易理解的。但在老太后那样的凶狠压迫下,光绪又怎能好起来呢?只能喟叹“朕还不如汉献帝”罢了(光绪在瀛台被困时,看《三国演义》自己嗟叹的话)。做了30年的皇帝,连自己唯一知心的女人都庇护不了,“噤若寒蝉”,死了爱妃问都不敢问一声,也真让人可怜了。过去唐朝李商隐曾讥讽唐明皇说:“可怜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玄宗当了40多年的皇上,到后来被迫在马嵬坡让杨玉环自缢身亡,还不如莫愁嫁到卢家能够白头偕老。这虽与光绪的性质完全不同,但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吧!遥想当年,“小乔初嫁了”,到光绪身边,备受恩宠,也曾经发过这样的痴问:“皇上这样地对待我,不怕别人猜忌我吗?”光绪很自负地说:“我是皇上,谁又敢把你怎么样呢?”(见德龄《光绪秘记》)单纯的光绪把一切估计得太简单了,这正像搞戊戌变法一样,对政局的估计太简单,可怜只落得在逃亡路上用纸画个大乌龟,写上袁世凯的名字,粘在墙上,以筷子当箭,射上几箭,然后取下剪碎以泄忿罢了。堂堂天子,万般无奈。(见吴永《庚子西狩丛谈》)我们对清代宫廷的事,不可能十分了了,珍妃井但大致可以推想得出来:当时宫里后妃论聪明才智,有政治头脑的,可以说非珍妃莫属了,将来宠擅六宫,是绝对无疑的。但与老太后政见不合,留下此人,终成祸患,一有机会非置之死地不可。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预先砍去光绪的左右手,免得慈悲生祸患,到将来树叶落在树底下,后悔也就来不及了。老太后对这件事是预谋已久的。我赞成崔玉贵的话,“绝不是临跑前仓促之间的举动”。如果说因为珍妃年轻貌美,怕招惹是非,丢了皇家的体面,那么庆亲王的女儿四格格,比珍妃还年轻,也是出名的漂亮,也可以说是金枝玉叶吧,为什么带着她跑到西安呢?前后一对比,老太后的心事是昭然若揭的。过去看小说,看到宋太祖这样的一段事:大将曹彬奉命兵伐江南,江南小朝廷李煜赶紧派使臣来问原因,并说:“我们没有礼貌不周的地方呀,为什么兴兵讨伐我们呢?”赵匡胤很直率地说:“大丈夫榻旁岂容他人鼾睡。”(《宋史》、《新五代史》记李煜遣使奉表求朝廷缓师,宋廷“不报”“不答”)这大概就是珍妃致死的原因吧!——历史是容许人联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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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万娜》疑为达芬奇真迹[转帖]

  近日,据海外达·芬奇研究专家宣称,达·芬奇生前曾画过好几种版本的“蒙娜丽莎”,其中包括裸体版的“蒙娜丽莎”。而这幅被法国拿破仑家族秘密收藏200多年的裸体版《蒙娜丽莎》如今正在达·芬奇的出生地——意大利芬奇镇的达·芬奇博物馆中进行展览。这幅画的名字事实上叫做《蒙娜万娜》。画中的裸体女人模样虽然和法国卢浮宫名画《蒙娜丽莎》中的女人并不完全相似,但画中的裸女和卢浮宫名画中的蒙娜丽莎有着同样的坐姿,甚至连双手摆放的姿势都一模一样。据悉,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在过去200年中一直被法国拿破仑家族的后人所收藏。而科学家将尝试对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进行年代鉴定,以便确定真伪。(每日新报 )  

  达·芬奇名作《蒙娜丽莎》
  拿破仑家族秘密收藏200年,另类《蒙娜丽莎》浮出水面——
  新快报讯 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15日报道,500年来,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一直以其神秘而闻名于世,这幅画不仅成为法国卢浮宫的“镇馆三宝”之一,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同时也引起后人无尽的猜测和研究。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据达·芬奇研究专家称,达·芬奇生前曾画过好几种版本的“蒙娜丽莎”,其中包括裸体版“蒙娜丽莎”。
  近日,一幅被法国拿破仑家族秘密收藏200年的裸体《蒙娜丽莎》终于首次浮出水面,让研究专家们大感惊讶。
  她叫“蒙娜万娜”
  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如今正在达·芬奇的出生地——意大利芬奇镇的达·芬奇博物馆中进行展览,这幅画的名字事实上叫做《蒙娜万娜》。画中的裸体女人模样虽然和法国卢浮宫名画《蒙娜丽莎》中的女人并不完全相同,然而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和法国卢浮宫悬挂的《蒙娜丽莎》毫无疑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画中的裸体女人不仅和卢浮宫名画中的蒙娜丽莎有着同样的坐姿,甚至连双手摆放的姿势都一模一样。两人最大的不同是,裸体版《蒙娜丽莎》中的女人上身没穿任何衣服。
  据悉,科学家将对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进行年代鉴定,以便确定它到底是不是达·芬奇的真迹。
  “弗朗西斯一世的情妇”
  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在过去200年中一直被法国拿破仑家族的后人所收藏,它最早属于法国皇帝拿破仑的红衣主教叔叔约瑟夫·菲希。
  据一份1845年的笔记记载,菲希是从一名富有的罗马贵族家庭——罗斯皮格利奥西斯家族手中买下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的,笔记上称,这幅裸体《蒙娜丽莎》是达·芬奇所绘,画中女人是“弗朗西斯一世的情妇”。
  疑问
  是不是达·芬奇画的?
  许多达·芬奇研究专家相信,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非常可能是达·芬奇的真迹。美国著名达·芬奇研究专家卡罗·皮德里蒂说:“我相信达·芬奇当年非常可能构思了一个裸体版的蒙娜丽莎。”
  达·芬奇博物馆馆长维佐西则称,即使这幅裸体版《蒙娜丽莎》不是达·芬奇的原作,也可能是他的弟子根据达·芬奇原作临摹的仿制品。事实上,有一种理论早就认为,达·芬奇为了娱乐的目的,曾在1503年到1506年期间画过好几幅著名肖像的裸体版。
  维佐西相信,达·芬奇和他的弟子们曾经画过一系列裸体肖像画,包括裸体版的《蒙娜丽莎》,然而,由于这些原作被达·芬奇认为“不合时宜”,所以生前从来没有向世人展出过。 (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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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北京八旗子弟的生活[转帖]

  八旗子弟大家都知道啦,所谓八旗24固山,内务府三旗,三山两面。不务农,不经商,不工作,还可以每年从满清政府拿铁薪水的特权阶层。一个月发一次工资,最低的步兵1。5两白银,骑兵3两白银,护军,前锋4两白银,到了校尉就是60两白银了。另外一个季度发一次通州仓库里面的陈米,一个骑兵是4石8斗。这还不算,在北京郊区每个旗丁还有30亩土地,是不用交纳任何税费地。一般是雇佣汉族佃农耕种。这下行啦,每天闲待着还领着不错的工资。满清政府的年收入一半都干了这个。闲着没有事情就生孩子呗。到了宣统时候,统计光北京城里就有八旗旗丁236771人,占了全城人口的3分之1。没有工作的全靠当特权阶级吃丰厚的劳保过日子。其实到了乾隆48年北京满清宗亲的男丁就已经有8000多人了,数量远远超过了被大家所诟病的明朝宗室。

  从太平天国起义,到8国联军。满清政府财政困难,又要镇压起义,又要赔款给外国。把八旗旗丁的俸禄减到原来的70%,米减到原来的20%,加上物价上涨。八旗旗丁的生活开始困难了,他们开始借债过日子,买郊区的土地,典当房子。有个顺口溜说:今晚的月儿怎么这么高?骑白马,挎腰刀,腰刀快,切白菜,白菜老,切皮袄,皮袄厚,剁羊肉,羊肉肥,剁蟊贼。光着脚丫上八旗,没马褂干着急,当了裤子买炕席,豆汁饭就萝卜皮,看你着急不着急?这个就是清朝的皇家卫队,健锐营的八旗旗丁。

  至于现在很多人自以为是满族,实际上就是包衣阿哈而已。内务府3旗,王府佐领5旗。包衣就是满语的奴才,奴隶的意思,而且还是世袭的,比如曹雪芹就是正白旗包衣。他们可以当官但是不能免去奴才的身份,有可能当了部长,可是如果主人需要,还要回到主人家里做工,当吹鼓手。实际上就是奴隶制度或者氏族社会的残余。大多数包衣是抢来做奴隶的的汉族人。包衣在数量上是远远超过八旗旗丁的。真正的满族八旗没有多少人。当年康熙时每年不堪忍受的包衣自杀上报的就有2000多人,还有殉葬的,可是现在很多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什么纪晓兰,刘庸在满清特权阶级看来也不过就是包衣奴才。

  民国的时候由于没有啥子技能八旗旗丁很多的生活不好,但是礼节还是足的,有一次在澡堂子里,两家旗人碰上了,不停的打千,请安,人多呀,所以也是没完没了。其中一个多日没有吃饭了,澡堂子里又闷热竟然晕到了。北京的汉族管这个叫猫弯腰吓唬狗,俩人在胡同里互相打千,哪个动作像极了要捡砖头的样子。旁边的狗狗一看以为是要捡砖头打他吓的赶快跑了。

  到了清朝末年,每天王府都要办酒席,那些八旗旗丁就跑到门口等着拿剩饭,手里提着椭圆形的饭盒,把剩饭一样一样考究的放在里面的每一个盘子里。虽说是穷讲究,但我觉得起码菜不会串味。八旗旗丁好吃,基本上是前几天就吃完了薪水,下多半个月就是棒子面粥啦,但是一些人还不忘摆谱,什么准备个有油的擦嘴布,吃完棒子面粥了,用油布擦擦嘴,一出去,人家一问吃什么啦,一说猪肉粉条。多有面子。手里包几个窝头,但是手上端块点心,满街的人一看,也是很有面子地。小说那五,就很形象呀,那五都穷成那样了,还很讲究,窝头大了,不吃。咸菜切粗了,难以下咽。

  那些八旗贵族也是不灵了,按照清朝法律,他们就是杀人,也不会判死罪。北京的行政,司法都不可以干涉他们,无论做什么。每年还有成千上万两白银的固定收入。有了特权什么买卖人口,强买强卖,卖官等等,和伸就不用提了,比如清末有个级别很低级的皇族,从前才是个年薪200多两白银的奕诓,到1911年清朝完蛋的时候,他自己就私藏了1亿两白银的家财。那也不行,北京有个著名的王府,老亲王叫魁斌,他在1915年死了。有两个儿子,叫中拴,中铭。开始卖了在西郊的别墅,跑到天津赌博,2天就输完了。又卖了王府的500多间房子,还不够又卖了仆人用的40多间房子。到了1924年开始卖车子,衣服,古董。最后没有办法了把祖坟的地1000多亩坟地也卖了。到了1931年,实在没的卖了,哥俩偷偷跑去挖了自己的祖坟,卖陪葬品,应为分赃不均,告到了县城法院,都被判了刑。他们的3个儿子就靠摆地摊混日子了。

  庆亲王在清朝也是军机大臣,总理大臣,钱多了。民国了,他和儿子做过农工商大臣的载振,跑到了天津把钱存进了外国银行。1915年庆亲王死了,载振三兄弟每天,吸大烟,赌博,到后来把王府卖给了日本人当华北行政委员会。载振靠卖房子,古玩,维持,到1948年病死了。他三弟1921年花光了所有财产,靠两个儿子拣破烂生活,1925年在没钱看病中死了。这样的多了哪个蒲仪的伴读在满洲国当过蒲仪侍从武官的家伙,也是卖房卖东西,混日子。抗战结素后,跑回了北京拣破烂。

  还有投靠日本人的,就不讲了。

  到了1907年以后八旗旗丁已经无法生活了,没有工作技能又好面子。买房子,买小孩的,甚至自杀的。到了民国八旗旗丁衣食无着,饥寒交迫死在大马路上的事情连报纸都懒的登了。光上三旗陷入贫困的就有10多万户,一些人吃光家产后,就去要饭流浪。有的还把希望寄托在宣统身上,有个叫桂顺的生病了,还给蒲仪写信说:叩禀我主宣统大皇帝,奴才镶黄旗爱新觉罗桂顺无衣无食,叩求我主宣统大皇帝恩赐钱财,别无多禀,奴才桂顺叩求。但结果可想而之啦,别说蒲仪自己都靠施舍过日子,就是有钱北京30000多满清皇族也都不咋样呀。还管的过来?还是有很多八旗旗丁终于走上了自力更生的道路,许多就当了警察,就是巡警。更多的是做茶房,裱糊匠,拉洋车,摆小摊,小贩,磨刀,唱戏,跑龙套。说起唱戏,1931年9月18日,少帅张学良就在北京前门外粮食店街的中和剧院和他的红颜知己赵4小姐在看梅兰芳的戏宇宙锋呢。

  为了减轻负担很多人迁到了郊区,北洋政府,民国政府是歧视八旗旗丁地,经常骂他们,臭人,破人,还有老爷骑马你骑[旗]人。在就业,经商,上学上压制他们,本来八旗旗丁就不会什么这下就更完蛋了,所以纷纷改变民族,冒充汉族。比如爱新觉罗改成金,瓜尔佳改成关,他他拉改成唐等等。到宣统2年1910年,北京城里还有60。6%的人口是满族,蒙古族。到了1949年几乎全给改了只有31000人了。新中国建立后,实行新的优待少数民族的民族政策,他们连同包衣们又都变回和变成了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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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御厨忆述国宴60年[转帖]


自从1954年起,程汝明就一直是毛泽东的专职厨师长。后来,他作为中南海总厨师长还曾经为几代领导人服务。事实上,共和国国宴60年的发展,也就是国家发展与变化的一个侧面佐证。

“如果现在给你看当年毛主席宴请外宾的菜单,你可能会觉得算不上什么,但这些菜却反映了那个时代中国国宴的真实面貌。 ”程汝明的外孙刘建边说边为记者递过来一份菜单:四干果、四鲜果、四凉菜、面包、奶油豆茸汤、铁板扒桂鱼、元帅虾、什锦炒饭、奶油克斯、水果拼盘、饮料。如此而已。同后来国宴主菜通常不少于三道的规格相比,这些菜都确实算不上什么。这就是毛主席1961年9月24日在武汉东湖甲舍宴请蒙哥马利元帅的菜单。

毛主席那个时代,我们国家很少有地方能够吃到西餐,国宴里的西餐菜也不是很多,这和领导人的喜好以及国家政治有很大关系。所以,当时程汝明就创制了很多中西合璧的菜品。直到改革开放之初的八十年代,西餐在中国也不多见。据程汝明讲,当时北京机场每天都有飞机从法国运来上好的牛排原料,而接机的只有两辆车,一辆是马克西姆的,另一辆是中南海的。

“但是邓小平这一批领导人中,很多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思想开放,对西餐的接受程度很高。比如邓小平,他吃牛排就只要五成熟的。而且,当时我们对外开放,接待的外宾越来越多,所以也需要引进更多的西餐。 ”

这个时候的国宴开始和国际接轨。经过研究,大家认为国宴分餐既是一种礼节,又能保证每个人都吃饱,而且也更加卫生,所以可行。从那以后,我们的国宴就开始采用分餐的形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个吃”。

“这无疑是国宴自身的一个进步,但同时也更能反映出我们国家的发展变化。 ”

“说起国宴,也没什么神秘的,只是规格高,礼仪性重而已。 ”国宴烹饪大师、钓鱼台国宾馆副总厨师长王洪发说。

国宴的菜,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地方菜系,以淮扬菜为主,经几代厨师的潜心整理、改良、提炼而成,如川菜,少了麻、辣、油腻,各种菜系都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进,菜谱一般也以清淡、荤素搭配。

一个国家最高规格的宴席除去菜品要保证外,在原料和选材上一样都不能轻心。

王洪发说,所有的原料,都来自固定的渠道,都采用严格的标准,如蔬菜,都是有机蔬菜,不能添加任何化学肥料,避免有害物质造成损害。做菜所需原料的所用部位也有严格规定,比如“开水白菜”,这道菜一般只选取三寸半高、叶绿肉厚的白菜,还要去掉菜棒留其三叶嫩心。此外,国宴所有选材,必须从其原产地精选而来。如燕窝,非泰国的官燕不用;鱼翅,不是南海产的一极群翅不上桌;金丝小枣,也只能用乐陵产的。

“因为是国宴,这些材料都要对口订做,这样才能美味无穷。 ”

除此之外,国宴的烹制更是重中之重。一名长期为国宴烹饪的厨师介绍说,烧国宴菜的师傅共有160名厨师,从特级、特技、高级到中级都有,其中总厨师长1名,下设热冷、面点、西餐,8个正副厨师长,个个都是食界响当当的腕儿。这些厨师来自五湖四海,除政治素质高外,并且文化素质要求也高,除勺上功夫外,还要求能研究各国风俗文化,会烹调全国各地名菜名点,根据服务对象的不同,因人而异,随客而变。

“做菜首先得弄清什么不能上。各国文化、宗教、信仰不同,各自对饮食的禁忌也不一样。而且国宴的厨师做菜,并不是简单的一汤、一羹摆桌那么简单,要考虑到民族关系、地域特点、饮食习俗、嗜好、宴会形式等诸多方面的问题,稍有不周,可能会影响到国家政治方面的大局。”所以,王洪发说,厨师需要具备全面的综合素质,不仅要有高超的厨艺,还要有丰富的饮食知识,了解各国的饮食习惯及忌讳,如在菜品中不能出现来访国家的国旗、标志;不能出现鸡爪、内脏等恶俗的食材;不能有违背来访国宗教信仰的禁忌食物,如印度人把牛奉为神圣,餐桌上就不能出现牛排;英国人视山羊与孔雀为不祥之物,在食雕造型中就不能出现这两种动物;法国人不喜欢菊花等等。一个国宴厨师堪称“百国大使”,对世界各国的风土人情、食风食俗都要如数家珍。

国宴烹制非常精细,炖、烧、煮、蒸、炸、溜、焖、爆、扒一应俱全,加上近几年来,还借鉴吸收了西餐的烹调技法,使烹调手段更加多样化。制定菜谱时,厨师们尽可能地全面了解中外宾客的生活习惯与忌讳,口味嗜好以及年龄、身体状况;兼顾季节、气候、食品原料、营养等诸因素,夏天以清淡为主,冬季以滋补为主。

程汝明指出,大火爆炒、文火慢炖、蜡火轻灼这些看似细微的火苗差异,却会产生迥异的味道,需要厨师们反复地试验和总结。

“很多菜炖得最好的时候不过那两秒,错过就完全不是一个味儿了。 ”

据介绍,美国总统布什和里根都钟爱的“佛跳墙”,至少得在火上熬上三天三夜。现在有了电气化的烹饪器皿,新式的流程管理办法,效率得到了很大提高,精工细作的态度却依然没变。 (摘自《小康》第6期作者张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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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闻录:绝密文件送到中共南京办事处[转帖]

     和效率奇高的“中共特科”相比,中统、军统只能算小儿科,这些所谓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国民党特务,其实很傻很天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超级搞笑,使得敌我之间的特工战更像是一部情景喜剧片,而且还是系列剧,最后往往以地下党的有惊无险而达到高潮。

文明执法的好榜样
     抗战期间,中共西安情报处处长王超北设置了一部秘密电台,永不消失的电波日夜飞向飞向延安,气得国民党暴跳如雷。史载:“胡宗南一伙对王超北恨之入骨。特务们为了求欢主子、立功受赏,纷纷明查暗访,要捉拿他。”最后,经过反复的定向探测,终于将范围缩小在莲花池街7号。
     这一座深宅大院,由王超北精心设计,不仅有夹层、暗道和地下室,而且纵深60米,有3道门,从大门走到后院,得四五分钟,而要进地下室,不要一两分钟就可以了。所以,刚开始,同志们毫不担心,直接把电台架在后院发报,发着发着,敌人来了,王超北赶紧拆电台、收天线,还要检查一切可以引起敌人注意的痕迹,这样时间便格外仓促。刚收拾好电台,来不及转移,第三道门已经被敲响。不开,肯定不行;开吧,电台很可能会暴露?怎么办?就在这时,王超北的老婆叭啦叭啦地拖着拖鞋,说“来了!来了!”走过去之后,又恍然大悟地嚷了一声:“哎哟,忘记带钥匙了!对不起,请等一等,我拿钥匙去。”
    当然,等到打开门,什么都没有了。
    对这样一处集中侦查的重点目标,第一次不硬闯也就算了,第二次居然也这样。
    有一天很热,王超北想到敌人才搜查完,不会再来了,就打水洗澡,在大门值班的同志也一时松懈,离开了岗位。结果,刚洗到一半,几个黑狗子突然出现在后院。躲进地下室,还来得及,可澡盆和地下的水渍怎么收拾?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他老婆从里间冲出来,惊声尖叫:“我在洗澡!不要进来!”
    于是,黑狗子们乖乖地收住脚步,不仅不往里面闯,还做到了非礼勿视,假如他们当中谁调皮一点、胆大一点,只要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个所谓正在洗澡的女人,其实并没有开始洗澡,而是正在飞快地脱衣服,还把王超北来不及穿走的一双鞋子塞进澡盆底下…… 最后,他们终于进来了。
王超北后来是这样回忆当时情景的,在他的记述中,敌人很凶,一进来,劈面就问:“你男人回来没有?”“还没有回来。”“你为什么这样久不开门?”“我不是告诉了你们,我正在洗澡。”“搜!”一声令下,各个房间开始翻腾起来,结果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史上最牛的交通员
    1945年,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后不久,由于戴笠乘飞机遇难,毛人风接任了军统局局长的宝座,他居住的公馆位于梅园新村附近,离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的周公馆比较近。
    有天,他在家里,刚请来一位会修脚、推拿的师傅,就接到电话,说蒋委员长要了解有关中共在上海、南京、重庆等大都市活动情况的材料,要他把过去搜集到的有关情报立刻整理好,去见蒋介石。毛人风便打电话,通知他的机要秘书,要情报处派人把材料送过来。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边等材料边享受美好人生。
    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毛人凤好生纳闷,咋搞的?就是蚂蚁也爬过来了啊,起身下床,再打电话一问,妈妈吔,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那份密件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那跑腿的交通员,以前只去过毛公馆一次,还是晚上去的,记不住路了,骑着摩托车,糊里糊涂的,竟然走错门,把这份绝密的黑材料送到了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而中共方面一听有文件要“送呈毛先生亲启”,当然照例收下,还专门在送文簿上盖了收发图章,由于在以前,国民党方面经常送文件,因而对今天这封信也没当一回事,老共就是再聪明,也没有想到国民党会这样蠢啊!一个专门跑交通的特务居然会迷路,一份本应该送给蒋介石的黑材料会自投罗网地送给毛泽东!
    再说那交通员回来之后,把送文簿拿去向领导汇报,秘书一看是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的收文图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三脚两步赶到总务处长沈醉的办公室,把情况告诉了沈醉,问沈处长怎么办?还是沈醉头脑冷静。他想了想,采取两手准备的办法,一方面让那交通员立刻带上送文簿去取回来,就说遗漏了几份材料,没有装进去,要拿回去重新封装;另一方面他亲自带6名便衣特工,开一辆汽车,人家万一不肯退,便不顾一切地抢回来。幸运的是,交通员进去一会儿便把原件取了回来。毛人风在电话中知道这件事以后,连呼万幸,心想自己刚当局长,就出这么荒唐的一件事,传出去多丢人啊!他说:“幸好把原件拿回来了,也没有被拆开,要不然被共产党一曝光,那还得了,不知会有多少颗人头落地!”后来,这位史上最牛的交通员,被审查了好久才释放。
    大特务的天真和幼稚
    曾扩情、毛万里,都是有名的大特务,曾扩情毕业于黄埔第一期,在黄埔同学中首先进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还是复兴社十三太保的成员之一,历任蒋介石随从秘书、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党务特派员、西北“剿匪”总司令部政训处长、第八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川陕甘边区绥靖公署中将副主任等重要职务;毛万里,出道虽然晚一些,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教班第八期,但他是毛人凤的弟弟,1932年加入复兴社,当过军统北平区区长、上海实验区区长、东南办事处主任兼华东区区长、第三战区长官部调查室主任、保密局浙江站少将站长。因此,从他们两人长期战斗在反共第一线的经历上来看,都不应该像小朋友那样天真和幼稚。然而,历史就喜欢捉弄人,偏偏要发生不应该发生的故事。
    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只要不是脑残,都知道该撒起脚丫子往哪里跑,毛万里当然是晓得的,但动作却是慢镜头。这年5月,百万雄师过大江,风扫残云,毛万里打长途电话,让正在衢州读高中的儿子毛世荣回老家江山县,准备举家迁往香港。他儿子回家以后,玩了几天,他才让他用卡车将亲朋好友先送到福建南平,然后再回来接他。关键时刻,他还不快一点闪人,想表现自己的从容不迫,也要正确地估计形势啊,还真以为土八路的两条腿跑不过他的汽车轮子呢。结果,等他儿子从南平返回,才到浦城,还没进浙江,便听说江山已经解放了,浦城一片混乱,县长逃之夭夭,他儿子的车子开到甘八都,就被国民党军队一路丢弃的各种车辆所阻塞,不能前进,只好守在这里等父亲。守了两天,他儿子才看到父亲,正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已经吃过一次亏,应该汲取教训吧?所以他儿子才说:“我们开的是新车,汽油足,应当日夜兼程。”可毛万里对这一建议并不以为难,以为仙霞岭这条路被堵了,解放军就过不来,根本就不知道解放军还会从别的什么地方打穿插,非要在浦城停下来办事找人,结果又耽搁宝贵的一天。第二天,他们离开浦城不久,建瓯又被解放,把去南平的路一刀斩断,父子俩只好丢下汽车,亡命天涯,最后毛万里侥幸逃脱,他儿子却被扣留,从此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兵荒马乱,还四平八稳,毛万里这少将特务是不是犯傻?
而曾扩情,则比他更傻,有飞机不坐,非要去当和尚来蒙混过关。解放军打进四川以后,老朋友胡宗南到处找他,要他回成都,可以一起飞台湾。那时候的一张飞机票,就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何等珍贵?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秘密潜往广汉,好像胡宗南找他是要杀他一样,既不起义,又不逃跑,而是很天真地跑到深山古寺去当和尚。当解放军派人去抓他时,他还满不在乎地说:“老衲已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你们还抓我作甚?”
当解放军告诉他,不光是他这种出家才几天的假和尚,就是削发多年的原军统行动处长宋灰鹤这样的真和尚都给抓起来以后,他才后悔不已。
    堂堂的黄埔一期生、反共老特务,到头来用这种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遁入空门”法来对付共产党,以为可以平安无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见中统、军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饭桶了!

 

 

离线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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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溥仪去世的时刻 [转帖]

  
  在溥仪最后的历程中,他活得很顽强。当时溥仪食欲不振,身体虚弱,一走路就喘,但他还是挣扎着天天看病,有时到协和医院复查,有时到人民医院输液,有时到中医研究院找蒲老开药方。因为政协机关处于停顿和无人管的状
态,派不出车来,而出租车又叫不到,只能高价雇人力三轮车,有时我搀扶他,一步一步走着去。

  那些日子,我每天给他熬中药,给他打针,照顾他吃药,当上了名副其实的家庭护士。当时溥仪严重贫血,我买了二十多只小鸡养在庭院中,常常给溥仪杀鸡炖着吃,当时流行“鸡血疗法”,我也给溥仪注射过鸡血。然而谁也不能妙手回春,他的病情继续发展,进入9月份连睡觉都困难了,他闷得慌,气儿不够用,有时要垫两三个枕头,常常折腾大半宿,渐渐出现了心力衰竭的症状。

  我永远忘不了1967年9月30日那个晚上,窗外月光如水,被秋风卷落的树叶轻轻飘向院庭,竟不发出一点声响。躺在卧室床上的溥仪已经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最后时刻快要来到了,拉过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泪珠在眼眶内滚动。我用手绢轻轻为丈夫拭泪,好半天谁也不说一句话。清凉宁静的卧室、清凉宁静的院庭、清凉宁静的月夜!时断时续的几声爆竹不但打不破这宁静,反而更显出节日前夕的安谧。自1966年6月初以来,我听到的是吵闹,看到的是混乱,接触到的则无非是大喊大叫,而今天,为什么竟这样的不同啊!溥仪久藏心头的几句话终于无法不说了:

  我快要离开这人世了,这么长时间我不愿意和你讲这件事,是因为不愿意伤你的心。我的病是不能治愈的绝症啊!我曾对你讲,现在科学发展了,能治好我的病,以前这样说说不过是为了安慰你。我早已明白:这身上的病是根本不会好了。

  我这一世,当过皇帝也当过公民,特别是晚年得了你的“济”,不然我会很苦,归宿还好,现在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有所悬念的是:第一条对不起党。改造我这样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把一个地道的封建统治者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公民,这是哪个国家也很难做到的,中国共产党办到了,但是,我没给党做什么工作;第二条对不起你。我们结婚五年多,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我年岁大,又没有钱,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对不起你。你的身体很不好,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现在又是文化革命中,没有我了,你怎么办?谁能管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溥仪不说还好,可这几句话是早晚要说呀,我强忍住深藏内心的巨大痛苦,强忍住在眼眶内转动的泪珠,安慰他说:“你不用发愁,慢慢养病吧!等你病好些,咱们一同去逛颐和园,逛北海……”我真想这能够成为现实啊!当时,我虽然明白却不敢相信这一番月夜卧室的谈话就是溥仪辞世的遗言!可怕的时刻愈来愈逼近了。

  10月4日那天,上午我陪着溥仪到协和医院复查,他已经很虚弱了,双腿浮肿很厉害,又感到胸闷气短,但还能走几步路,似乎一时之间还不会有大问题。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溥仪跟人家聊天还挺有精神的。他喜欢热闹,虽然病势沉重,仍希望能留客人吃饭,他也陪着客人一起吃。当时我家那位保姆烹饪手艺很不错,会烧菜,能让溥仪开胃。那天烧了几盘很有味道的菜,溥仪已有许多天没有食欲了,这天吃了两小碗饭,还吃了不少菜,喝了几口酒,我也挺高兴的。直到晚上九点多钟客人们告辞,溥仪还亲自送客到门外。不料客人走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溥仪的尿毒症又犯了,折腾了整整一夜,只有我一人在侧,帮他想办法,采取排尿措施,用热水、冷水给他一遍一遍地擦,都急死我了,却怎么也排不出尿来,直到天亮。

  我从10月5日早晨5点就开始向政协打电话要车,却没有人管。我又一次次给出租汽车公司打电话,始终挂不通,只好自己上街东找西找,好不容易从护国寺叫来一辆出租汽车,把溥仪送到人民医院急诊室还不到上午7点钟。不料,急诊室里无急诊,从上午7点到晚上7点,整整12个小时竟没有任何医生采取任何抢救措施!急诊室里风挺大,又挺冷,根据病情急需住院,但当时床位又很紧张,医院内部分人员在极“左”路线影响下反对收留一个“封建皇帝”住院。情况刻不容缓,我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不知所措。到政协连一个领导也见不着,后来我请溥杰转告沈德纯副主委,他又给医院打电话,然而应该接收溥仪的泌尿科仍以没有空床为由,让他暂时住进内科病房。就在这里,溥仪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几天。

  把溥仪送进病房以后,我觉得稍微松了一口气儿,然而溥仪并不轻松,他不但喘得厉害,尿路又不通了,急需导尿,却没有哪位医护人员愿意给他导尿。我跑了一个白天,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家吃了点儿东西,就又返回病房来陪床。内科病房本来就不治溥仪的尿毒症,当时主管溥仪那张病床的大夫王某很不耐心,溥仪排不出尿,肚子憋得就像怀胎9月的孕妇一样,而且痛得厉害,我急忙找来大夫,他却没有好气地说:“病人多得是,不是就你一个人,知不知道!”我只好再去找泌尿科主治医生孟大夫,因为按溥仪的病情,应该由他负责治疗。我跟孟大夫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差一点儿没给他跪下,我说溥仪快要憋死了,您就做点好事儿看看他去吧!他终于发了慈悲,来到溥仪的病床前,看了看被尿憋得滚圆的大肚子,只站了几分钟笑了笑就走了,再也找不到他了。

  10月6日我按照溥仪的心愿,去广安门中医研究院请来蒲辅周老先生,给他诊了脉处了方。蒲老虽然说了不少安慰的话,但是他的心情很沉重,深知这位“天子”的阳寿不多了。直到这时溥仪仍然握笔,用颤抖的手,在一个二寸半长,二寸宽的小笔记本上写下模糊难辨的字迹。这天下午我要回家取物,溥仪递过小本本来,在其中一页上写道:“小妹:我感气虚,你来时千万把‘紫河车’(胎盘粉)带来,今天晚上服用。耀之”这几个字成为留给我的永远的念物。每当我想起溥仪的时候,就看看他留在世上的这最后几个字。平时他也常常亲切地称呼我为“小妹”,这使我感到多么温暖啊!

  
  溥仪追悼会

  溥仪是我的爱人,像天下有情人一样,我们之间充满着真挚而深沉的爱情;溥仪还是我的兄长,自从有了他,我才获得了自幼就不幸而丧失了的天伦之乐。天地有眼,不应夺去我的亲人!

  我整天整夜守在病势垂危的丈夫身旁,听着他“给我导尿呀”“给我导尿呀”的惨叫,急得我团团乱转,心好像被刀割似的。

  10月8日,当宋希濂和杨伯涛到医院看望溥仪的时候,他只是依靠输氧和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了。

  在溥仪的最后时刻,尽管环境险恶,同事们还是一个个地前来看他,为他病势的沉重而悲伤,也为他在“文革”中遭受迫害而愤愤不平。沈醉先生曾在他的回忆录中谈到,当时医院中很多人认识他,甚至用鄙视的眼光看待这位“《红岩》小说中描写的杀人不眨眼的严醉”,可是,他不顾这些,还是“偷偷摸摸”地去溥仪的病房,“看一眼,讲几句话就赶快走”。他回忆说,溥仪当时致命的问题就是排不出尿来,已造成尿中毒,随时得用导管导尿,但一些护士怕因太照顾而被扣上“同情封建皇帝”的帽子,经常不给他导尿。

  1967年10月12日,溥仪留下绝笔。这位一生好记的人所写的日记至是日而终,他本来要把蒲辅周老先生给开的最后的处方一笔笔抄在日记上,却只写出七八个模糊难辨的字便无力握笔了。那天也是我去中医研究院请蒲辅周老先生开的方子,我记得抓药时缺一味白人参,先到东城药店没找到,又到西城药店终于买到了。回到家中就熬了一剂,再送到医院,一口一口地给溥仪喂了下去。溥仪信奉中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服用蒲老给开的药。三服中药尚未吃完,他就去了。

  溥仪病危期间被调换到一间小病房内,这屋子太窄,连个木椅也摆不开,我便找来两只小木凳放在病房门口,晚上就凑合着坐在这儿打瞌睡,十几天下来就熬得我筋疲力尽,体重也降了十多斤,那时我也顾不得自己了。

  在溥仪病危的日子里,亲眼看着他承受煎熬,我十分痛心地想起了往事。因为溥仪的公费医疗关系在人民医院,他1962年5月刚发现尿血时便是经该院泌尿科主任孟大夫检查并治疗的,孟大夫没进行彻底检查,仅按“前列腺炎”打止血针,误诊达3年之久。到1965年经周恩来批示特邀泌尿科专家吴阶平以及外科和肿瘤科名医会诊,孟大夫也参加了会诊,然而这时病势已经严重地发展了。后来,政协领导在一次宴请参加会诊人员的场合,当面指名批评了孟大夫。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由此而不满,但溥仪病危入院,泌尿科不予接收却是事实,溥仪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没有得到较好的医疗服务,这也是事实。

  10月16日夜间10时,溥仪还以微弱而清晰的声音挣扎着向在场的李以劻和范汉杰说:“我还不应该死呀,我还要给国家做事呀!”

  病危中的溥仪喘不过气来,十分痛苦,神志也还清醒,值班大夫这时一连给他打了三针,其中一针是安茶碱,我也抓住这个空隙到厕所去了一趟。刚回到病房,就听溥仪说:“给我打了一针安茶碱,真把我憋死了!”说完这句话就不行了,翻白眼儿,我仔细观察丈夫的眼睛,不好!瞳孔已经放大,街坊王彩云马上给他做人工呼吸,我又招呼护士过来量血压,血压迅速下降。

  凌晨时刻周围是那样恐怖。丈夫睁着眼睛看我,他还有口气,嗓子里可能有痰,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的响声。我想,他也许在等人,就马上给溥杰打了电话,溥杰很快来到病房,溥仪看看二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时北京和整个中国的时钟都指在1967年10月17日2时30分的位置上,除了我和溥杰外,还有三妹之子宗光和王彩云在场。我俯在丈夫的身上恸哭不止,王彩云在旁一遍遍地劝我要注意身体,还得料理后事呢!

  因为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事先又没有人提醒我,实在也因为不愿去想溥仪会死的问题,竟没有准备后事,更没有带来可换的衣服。溥仪在病房里总穿一件灰色毛衣,下身穿内裤、长袜,外套住院患者穿的病员服。当时只把病员服给他脱掉了,护士走过来,把一块白尸布无情地盖在他身上,随后用推车把他推向太平间,我们几个人失声痛哭地护送溥仪离开病房。

  当天上午,王彩云和另一位街坊张杰英陪我到医院“太平间”给溥仪穿衣服。溥仪好像还放心不下,一只眼睛睁着,嘴也张开着。我向他说:“溥仪呀!你放心吧!别惦记我……”一边叨念,一边用手抚慰着,让他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溥仪平时爱梳头,一高兴就把头发弄得很亮,我遂又给他梳一梳,让他高高兴兴地去吧!

  爱新觉罗家族的亲人陆续来到医院。劝我离开这“太平间”的人们,也不知说了多少遍话了,我只好依着大家,站起来最后看一眼,双手拉着那块可怕的白布蒙过他的头顶,我又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了……

  第二天周恩来派人来了,向我转达了总理的慰问之意,并根据总理指示详细询问了溥仪的病情以及逝世前后病态发展的具体情况。对溥仪后事的处理,总理也做出了明确而具体的指示。总理讲,溥仪遗体可以火化,也可以埋葬,根据家属意见,可以随意选择在革命公墓、万安公墓及其他墓地安葬或寄存骨灰。然而,在当时的历史环境里家属和亲属都不可能考虑土葬,遂由溥杰办好手续,就用灵车把遗体拉到火葬场去了,仅有我和溥杰、李以劻等少数几人随行,也没有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当时我想买大点的骨灰盒也没有,只有5元钱一只的小盒子。

  溥仪去世给我带来的悲痛是不可言喻的,半年多里,我连收音机也没打开过,感到孤苦伶仃,不知今后应该怎样生活?我吃饭不香,睡觉不实,身体更坏了,瘦得可怜。因为怀念溥仪,总想到八宝山公墓去看他的骨灰,摸一摸,擦一擦,坐一会儿。几乎天天要去,我索性买了一张汽车月票,来来去去,仿佛到那里就能见到他似的。我甚至带着午餐食品到骨灰堂去,上午八九钟把骨灰抱出来,到下午三四点钟再放回去,中午就守着丈夫的骨灰盒吃点东西。回到冷清清的家中,总是哭,晚上睡觉以后还常常梦见溥仪,醒来便会看到枕头已经洇湿了一片…… 

    李淑贤 忆述 王庆祥 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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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银行信用卡的潜规则你知道多少[转帖]

  1、金卡比普通卡就“好”。
  大多数都以为有张信用卡金卡或是白金卡而感到荣耀,但通常金卡或白金卡需要支付不低的年费,其实很多信用卡金卡和普通卡已没有了明显区别,有的甚至普通卡额度和金卡额度差不多了。信用卡不象车牌或者手机号,不需要经常展示出来,额度不是越高就越好,相反要承担高额年费、额度越大,容易造成开支过大,额度越高丢失风险损失也越大。
  2、发卡容易销卡难,挂失费不便宜。
  银行通常在发卡的过程中,你申请了一张卡,但通常一下多寄了几张卡过来,其实基本所有银行都实行是共享额度,意思是你有一家银行4张不同信用卡,信用额度是1万元,不是每张卡有1万的额度,而是4张卡加起来的信用额度是1万元,所以说你有一家银行一张卡基本就够了,多了还要保管好,哪天你发现少了其中一张卡,你还真的要挂失了,不然你睡觉都不踏实,假如丢了被别人刷了就不好了,可挂失费手续费不便宜,各家银行信用卡挂失费由低到高依次:浦发、兴业(金卡):免费;工行:10元;建行(人民币卡):20元;中行:40元;广发:45元;深发、交行、建行(双币卡)、兴业(普卡):50元;招行:60元;中信:80元。
  3、要的是你不按时还款
  现在城市中,每个人一般信用卡,储蓄卡一般都不下好几张,供房银行是发展商指定的,交煤气卡、交电话费卡、交水电费卡、工资卡一大堆卡和交款日期都记不清,加上有几家银行信用卡,不记在本子上,真的会忘记。以前申请了招行信用卡,只知道网点柜台还款,因为招行网点少,经常延误了还款,后来有了另个银行信用卡,因为网点在上班写字楼下,就把招行卡注销了。其实大多数人不是因为恶意不还款的,大多是信用卡还款渠道不多和银行对还款渠道宣传的少,但你只要不按时还,就必须支付高额的滞纳金。
  现在很多信用卡还款渠道也比较多了,一定要记的花几分钟了解下,记住适合自己的还款方式和还款日,不清楚就打银行客服电话。现在第三方支付工具也越来越多,卡宝宝网介绍了好几种免手续的第三方支付工具还款,如支付宝、快钱、财付通等,目前拉卡拉便利店还款也很方便,有张储蓄卡,可向所有信用卡还款。
  4、最低还款额一定要还清
  银行发明的一些专有名词,估计连银行自己的人都会深陷其害,很多信用卡用户已经习惯了选择"最低还款额"的方式还款,但是如果用户没有在免息期内还清所有款欠款,就可能面临没有享受到免息待遇的现实,而且付给银行的利息还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目前,包括工行、建行、招行在内的数家银行都为信用卡还款制定了这样一个政策:如果没有在免息期内全额还清,即使已经还清的款项也要算利息。
  现在因为最低还款额不公平性有的用户和银行打起了官司,少数银行已对相关制度进行了更改,为了能更快乐享受刷卡消费,一定要还清最低还款额。
  5、信用卡提现无免息期
  信用卡消费有免息期,而通过信用卡提取现金,一般是每天要支付万分之五的利息,从提现当天起就开始计息,根本没有20天到50天的所谓免息期。所以尽量不要提现,提现手续费是银行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也不要把多余的钱存入到信用卡中,存了没有利息,拿出来还算提现。
  6、免息分期付款真的不收钱了吗?银行的分期商城商品基本比市价高。
  先了解下银行分期还款的几种形式,大概分为三种,
  (1)银行与特约商户合作,不过产品种类有限;
  (2)银行提供产品目录,持卡人在目录中选购才能享受分期付款;
  (3)账单分期还,不限定商品,持卡人购物之后向银行申请,不同银行设定的受理范围有所不同。
  目前招商银行可提供上述三种方式的服务,属“全能”,但和中信银行一样,偏重特约商户服务;广东发展银行和交通银行则不指定商户范围和商品,单笔刷卡金额分别满500元和1500元即可申请分期付款,均需收取手续费。3、6期的分期付款,使用华夏银行信用卡最为合算;而12、24期分期付款时,中信银行信用卡的费用最低。
  部分银行的指定商品价格可能会高于市场价格,选择分期付款,尽管可能连手续费用和利息都不用支付,但仍要比较是否划算。业内人士介绍,部分银行网站提供的免息商品,如笔记本电脑等,在市面上无法找到相同配置的产品。这些产品都是定制的,让消费者缺乏比较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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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蒋介石与抗日[转帖]


    不知道各位看过杨跃进的《蒋介石的幕僚思想研究》这本书没有,杨博士自己搞过一个统计,那就是蒋介石身边的重要幕僚没有一个是坚决抗日的,并且态度上一再含糊不清,像黄郛、张群就不说了,蒋介石的灵魂戴季陶在处理东北问题上更是亲日无比,蒋介石手下的第二号人物何应钦是公认的亲日派,但是,此人在整个抗战过程中不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一直盘踞重要位置。蒋介石本人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中处理中日关系的,想想看,他的决策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吧?

    何况大量的事实证明,蒋介石在抗战中始终执行着一条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紧急内战的既定方针,这点连美国人都看不过眼去。

    有人或许要举一下正面战场上的抗击日寇的事实,但是,请不要忘了,关于这一点我党在历来宣传中都没有给予忘记,有人说他读的历史书中没有提这些,呵呵,你自己不读书不看报,难道还要怪罪我党没有宣传到吗?我怎么就在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中学习到国民党正面抗战的历史呢?我怎么就从河南人民出版社八十年代出版的书籍中看到一本郑重其事的介绍国民党正面抗战的书了呢?

    可以负责的说,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介绍国民党抗战的书可谓汗牛充栋,自己不看还怪别人啊?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等人把饭菜喂到你跟前啊?您老是谁啊?太上皇啊?

    宣传正面战场是一回事,但是,国民党的正面抗日是不是就没有值得批评的地方呢?显然不是,而且是有很大的计较的,蒋介石此人一向不懂军事,十足的外行一个,在对日作战中先是畏缩不前,继而玩命死拼,几场大战役下来有生力量消耗殆尽,于是,又想起和平路线,最后干脆躲在西南不出来了,这也算是民族英雄啊?

    哪一个民族英雄是这么干的?人家岳飞是“弓两石、箭三尺”起家,人家于谦在敌人薄京师而凛然不惧,可是,我们的“民族英雄”“蒋公”呢?好不容易守了一把南京,结果当官当兵的比老百姓跑得还快,刘备当初还提携难民渡江呢,这些人连刘备都不如,可见风格之低。

    所谓的蒋公我看改一个字最好,那就是叫蒋私好了,此人一生自私自利,满嘴巴的礼义廉耻、四维八德,可是做起事来却是十足的下里巴人,张学良说此人要是能称帝早就称帝了。当初国民党右派和蒋介石互相斗可以说是狗咬狗,没啥正义一类的东西,但是,国民党右派倒是说对了一句,那就是你凭啥让我们相信蒋介石不会成为袁世凯呢?好像袁世凯也没有把大位传给儿子吧?

    听到孙凤鸣一声枪响就钻到厕所里面的罗家伦吹嘘蒋介石是“忍天下之所不能忍,决常人之不敢决”。那是,日寇打到了华北,占了东北,还不准抵抗,当然是“忍天下之所不能忍”;敌人还没有定下侵略的途经,这边就决了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大堤,当然也是“决常人之不敢决”了。

    戴季陶在他的《领袖的认识》中吹捧蒋介石是“不喝茶而喝白开水,由此可见其精神”,卧槽,很多老百姓也不喝茶,就喝白开水,他们是不是也“由此而见其精神”啊?戴季陶还说“蒋先生在日记上绝不自己欺骗自己”,再卧槽,蒋先生当然不自己欺骗自己了,他欺骗的是天下人。


 

离线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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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贼 骨 头 [转帖]


  俞兆远先生是1958年春季被组织部门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此前他在兰州市西固区人委任工商管理科科长兼劳动工资科科长。他在夹边沟劳动教养几近三年,被送回兰州,继而被谴送原籍金塔县监督劳动至1979年。有一次,邻居家一位妇女问他:听说夹边沟的右派都饿死了,你怎么没死掉?他回答:我是个贼里头打着不要的贼。

  他说,他曾是夹边沟农场最出名的贼,可是他并非一去就偷东西。

  右派们到了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了一百多,可那时他一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的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的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所以在夹边沟他的腿肿了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了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的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去捋草籽、捋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么植物可食什么不可食。夹边沟东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一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的叶片捋回来拿开水烫一汤,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一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的右派不知道,把葫芦形的采来吃了,中毒死了。还有一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权,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了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了1960年的春天,他突然就偷起粮食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屋的两个右派饿死了!

  ,一个是永登县一中的教师,姓巴,名多学。巴多学解放前毕业于北京大学,永登县人。这是个胆小得掉片树叶怕碰破头的人,老实本分极了。在田野上劳动,别人摘个黄瓜给他,他吓得一把推开,说,你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此人在春天I临近时躺倒起不来了,奄奄一息之际对身旁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我想吸支烟。俞兆远从一位榆中县右派处要来一撮旱烟末,卷了颗烟,点着,放在巴多学嘴上。巴多学用他干枯得树枝一样的手指抖抖索索扶住了烟,吸了几口,闭上了眼睛。沈大文是甘肃农大的教授,留美博士,研究植物分类。他和俞兆远在一间宿舍比邻而眠已近两年。俞兆远来夹边沟之初,农场组织他们学习农业技术,沈大文还讲过课。这个人不偷不抢,饿得不行了,就到草滩上捋草籽吃。他比巴多学躺倒还早几天,已经好些天失去行走的能力了,但他不愿麻烦别人替他打饭,每天去伙房的路是跪着走去再跪着同来。他在膝盖上用绳子绑着两只布鞋,以减轻膝盖触地的疼痛。巴多学死后两天的夜里,约11点钟,他把嘴对着俞兆远的耳朵说,老俞,我想吃个糜子面饼饼。俞兆远很惊讶,说,老沈,快到半夜了,我上哪里给你找个饼子去。沈大文说,求你给我找个饼子。实话,我这会儿真是想吃个饼……饼。老沈……俞兆远刚要说话,身旁的右派分子扬乃康捅了他一下:老沈可能不行了……俞兆远的头皮噌地麻了一下,穿上棉衣就跑到伙房管理员的房子去了,说替沈大文要一块糜面饼饼。管理员把他轰了出来:去去去!沈大文要一个饼饼,李大文也要一个饼饼,王大文也说要个饼饼,我哪有那么多饼饼!无奈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大队长①梁敬孝的房子去,

  ①夹边沟农场的劳教分子编制为两大部分:农业大队和基建大队;大队辖数个分队,萄少分队约一百几十人;分队下边有大组,约30人;大组下边是小组,小组10个人。把梁敬孝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说了沈大文的情况。他之所以敢在半夜找梁敬孝,是因为他自觉梁敬孝对他不错,说不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去年春播的时候,梁敬孝在地头上问,你们谁会撒胡麻?人们都说不会,就他说了一声我会。梁敬孝问你撒过胡麻?他回答,我十三岁就跟我嫂子种过地,那时我大哥抓了壮丁,家里就我和嫂子再加上我妈种地,我撒过胡麻。梁敬孝不信他十三岁种地,问他怎么撒胡麻?他抱了一个装着胡麻的升子走进田里,然后抓一把胡麻甩到升子上。胡麻撞在升子壁上就散开来,均匀地落在田里。他撒了几把,梁敬孝很满意,说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会摆耧不会?他又说会,我和嫂子种地的时候,要是犁地,就是我牵牲口,嫂子扶犁,种麦子的话,嫂子牵牲口,我摆耧。我那时间力气不够大,就拴根绳子在耧上再套在脖子上,到地头提耧时往后挺脖子,耧就提起来了。梁敬孝又问,摆耧有个口诀,你知道不?他说,进地三摇摇,出地三不摇。梁敬孝说,你还真是个农匠!梁敬孝原想亲自给几个右派演示种胡麻技术的,此刻他说了声你们几个人听俞兆远的,他叫怎么种,你们就怎么种!转身就走了。尔后的日子里,凡是农业上的技术活梁孝敬都派他去做。

  这天梁敬孝果然给他面子,说,去,你跟管理员说,给沈大文两个饼饼。就说我说的。

  俞兆远领到了两块糜子面饼子,总共五两②,高高兴兴拿回去给沈大文吃了。他想,可能沈大文能多活几天了。 ②旧秤,一斤为十六两。

  但是,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沈大文静静地躺着不动。他喊了两声沈大文,也不回答。伸手摸了摸头,已经冰凉。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巴多学和沈大文相继命丧黄泉强烈地震撼了俞兆远的心灵。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信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了。他想,沈大文有着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吃过很多草籽都没有中毒,却还是饿死了,我还能熬出夹边沟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他苦苦地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天在工地休息,他走到扬乃康身边坐下,试探着说,老扬,饿得走不动了,得想个办法呀?扬乃康无语。他又说,总得想个办法嘛,就这么等死吗?扬乃康叹了一口气说,有啥办法?我有啥办法。你脑子灵,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嘛。他沉默一会儿,说,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做起来难度太大,不敢做呀——扬乃康的眼睛盯住了他:什么办法?你说,你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扭过脸去。扬乃康追着说,说嘛,有啥办法你说出来嘛;说出来你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嘛。俞兆远觉得是火候了,便说,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怕你不敢干。扬乃康催他:说嘛,你说出来,再说我敢不敢的事嘛!俞兆远说,好,我说我的办法。我的办法呀就是做无本钱的买卖。扬乃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抢人去?劫道去?俞兆远说,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我不想活啦!扬乃康说:那你的意思是……俞兆远说,我想偷仓库的粮食……你干吗?扬乃康沉默片刻,说,他妈的不就是一个死嘛!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半夜时分,他们拿了一根准备好的竹竿,——竹竿的一头被俞兆远用瓷片削出四十五度的尖角——悄悄地来到了农场的粮库旁边。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粮库旁的一只大黑狗,狗汪汪叫了两声,朝他们扑来,但是他低沉地吼了一声老黑,那狗就不叫了。因为经常从库房拿种子和放回没播完的种子,大黑狗已经和他熟悉了。大黑狗像闻什么气味一样,在他的腿旁转了一圈,摇摇尾巴离去了。不过他和扬乃康没有动弹。——事先商量好的,等狗叫过以后还要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动静。这是夹边沟农场最大的一个仓库,它的西头挨着磨面房,汽车把从外头调拨来的粮食拉到这儿来囤积,然后每天从库里出粮磨面,供夹边沟和新添墩作业站的大灶使用。磨面房旁边有一问小屋,住着一个二劳改①专职看守仓库和磨面房。①劳改犯刑满留场就业者。

  果不其然,看守室的门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走出来,顺着库房走到东边的山墙,绕过去,从库房北边往西走去。那人回到看守室,才低沉地骂了一声,你这个瞎熊,胡吼啥哩! 一切又归于寂静。 走,上!俞兆远轻轻地对扬乃康说。对这个仓库他们熟悉极了:库房里边砌了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小问堆放着粮食种子。他还知道,靠着北边的墙壁,一麻袋一麻袋的麦种摞得比窗户还高。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第一个窗户下边,俞兆远把一条床单展开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墙壁蹲下去,叫扬乃康上他的肩膀。扬乃康的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试了一下,说,干脆我给你支架子吧,你不行。俞兆远说你快上吧,我就不信支不住你。扬乃康不再犹豫,两只脚都上了他的肩膀,说声起。俞兆远扶着墙壁往起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扬乃康问怎么回事?他回答真不行了,腿没力气。扬乃康说,蹲好蹲好,我下来。他下来后说俞兆远:我说我支架子,你非要……俞兆远说,好,你支架子,你支架子,我真是不行了。于是,他踩着扬乃康的肩膀被托起来。托起来也不太高,这个仓库很高大,它的透气用的窗户离地面约三公尺,俞兆远站在扬乃康的肩膀上眼睛刚超过窗户台。他一手扶窗户台,一手去推活动窗户,把窗户扇推开个缝隙。他把立在旁边的竹竿举起来探进窗缝,把窗口再推大些,顺势将竹竿捅进去。他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所以只能试探着往里捅。因为第一次做贼,神经紧张,心跳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他只好停顿一下,喘喘气,然后再捅。竹竿和窗棂的磕碰声本来很小,但在他听来如同打雷一般。他是怕狗叫起来,所以每发出一下磕碰声,他都要静一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通过手的感觉他知道竹竿触到了麻袋。这时他才握紧竹竿,举起,用力把竹竿插进去。然后他用两只手倒着收回竹竿来,摸了摸前端的竹筒。 竹筒里有几颗麦粒! 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把竹竿斜过去,将麦粒倒在地下的床单上。他兴奋地说,插上了!扬乃康也很兴奋,用力挺一下腰板说,插上了吗,好,接着插,接着插!

  他接着再用更大的力气把竹竿插进去……

  后来扬乃康的腿颤抖起来了,说,不行了,我支撑不住丫,下来吧。他小心地把窗户扇用竹竿捅一捅关上,说,好了,你蹲下,我下来。扬乃康是慢慢往下蹲的,但是他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俞兆远也摔下来。俞兆远摔得可是不轻。他的头撞在墙角的水泥地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他痛得叫了一声。立即仓库那边的狗吠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疼痛,卷起床单拾起竹竿撒腿就跑。但是跑出没几步远,狗就扑过来了。扬乃康往地下一蹲,做出摸石头打狗的样子,但俞兆远拦住了他说,,不敢打,不敢打,越打越走不脱!他发出很亲切的声音喊狗:黑子,不要吼,过来!那狗还真听话,不叫了,轻步跑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他摸了一下黑狗的头又说,回去,黑子,回去!那狗围着他转了一圈,跑走了。这时他才说一声跑。

  但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他们跑出去几十步,那个看守追了上来,拦住狗喊,追,快追,黑子!人和狗又一起追过来。那人还大声地喊,贼偷仓库啦,贼偷仓库咿•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仓库北边的菜地附近,那里有两颗沙枣树,他们急忙躲到沙枣树后边。俞兆远说,跑不了啦,那狗日的身体好,跑多远都能追上,得想个办法。扬乃康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说,你说怎么办?俞兆远没回答,朝着追过来的人影改变了说话的嗓音吼了一声:王八蛋,你还要追吗?想活不想活了!

  那黑影看不见人,便也不敢贸然追过来,只是大声喊来人呀,贼偷仓库了!

  俞兆远就怕他把人喊起来,于是,他加重了威胁的成分吼道:王八蛋你还要喊吗:再喊,我可要不客气了!

  黑影说,嘿,你狗日的嘴硬,你有胆量给我出来!

  俞兆远说,出来!你个王八蛋,不要给粉不知道往哪里擦!我劝你还是回你的房子去。你要是非跟我过不去,看我今晚上怎么做死你。

  那黑影不出声了,狗却汪汪地叫着。俞兆远很明白,仓库附近农业大队的劳教分子们是不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只有那些管教干部可能会起床。这是他最担心的,因为他们有枪。他便大声说,爷们,后会有期!我们走啦!

  掩在沙枣树后边,俞兆远看那人还不动,就拉了扬乃康一把,两人大大方方走出沙枣树往东北方向的沙包走去。走了几步,看那黑影还站着不动,他们就加快了脚步。

  大黑狗一声又一声狺狺叫着。

  俞兆远和扬乃康没想到,第一次偷窃就充满了惊险,但又是如此成功:被人发现了而又轻易地逃脱了,还搞到了两斤小麦!他们没回宿舍,而是直接跑到东草洼,搜集些茅草,用饭盆煮熟,吃了。吃着香喷喷的麦粒他俩商量,过两天再搞一次。可是第二天傍晚,他们刚刚从田里劳动回来,梁队长带着几名拐棍①突然搜查了机耕班的两间宿舍,把所有的铺盖都抖了一遍,把箱子也都打开查看。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但他俩立即意识到偷麦种的事领导已经判断出是机耕班所为,不能再偷仓库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第二天俞兆远借故去了一趟磨坊。他发现看守室门口的大黑狗被换掉了,原先干部灶门口的一只花狗被人拴在看守室门口。看见俞兆远,花狗就凶狠地吠叫起来。①在劳教农场,管教部门任命~些劳教分子当分队长和组长,这些人被称为拐

  尽管仓库是不能再偷了,但这次行动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俞兆远。春节期问的一个夜晚,他又袭击了伙房:在扬乃康的帮助下,他从烧火棚爬上伙房房顶,从天窗里把一根拴着铁丝爪的竹竿捅到面板上,钩出来一块发面团。他和扬乃康又跑到东草洼烧熟吃了一顿。

  扬乃康是兰州市西固区委的宣传部长。他和俞兆远在单位上就很熟悉。

  过完春节就开始拌种,这时俞兆远就放手偷了。每天收工时,他都抓把麦子装在鞋壳里,或者顶在头上再戴上帽子。他曾经给铁锨换了个竹竿掀把,把竹节打通,往里边装粮食,收工时带回宿舍。这样带了几次粮食之后,他的计谋被一位管教干部识破了。管教干部还跑到宿舍把他的书箱打开,发现他已经存了半箱子小麦。结果扣了他一顿晚饭,还拉出来开了一次批斗会。

  拌完种开始春播,他又和其他人在地头偷麦种吃。按照当时的粮食供应量,一天一斤,粮食不应该那样紧张,可实际情况是劳改分子每天要劳动十到十六个小时,超重超常的劳动把人们的身体轧干了,一斤粮食不能提供身体所需要的热量,人员大批倒毙!

  吃麦种不能在干活时吃,管教干部看见了会骂的,还要扣一顿饭。只能是休息时候,干部们到一边休息去了,机耕班的人们就围着麻袋躺着,一人抓一把麦种塞进嘴里。他们使劲儿搅动舌头,使得嘴里生出唾液来,把种子上的六六粉洗下来;再像鲸鱼吃鱼虾一样,把唾液从牙缝里挤出去;然后嚼碎麦粒咽下去。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吃晚饭的时候,灶上给的那一碗末糊汤①谁都吃不出它是咸的淡的还是酸的。他们的嘴都被农药杀得麻木了。①甘肃河西走廊地区,人们把面糊糊叫末糊汤。

  第一次吃拌了农药的麦种,他的胃痛,痛得他在地头上打滚;全身出汗,汗水把衣裳浸透了。他认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是过两个钟头肚子不痛了,肠子咕噜噜响,拉起肚子来。拉了好几天,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过了几天再吃种子,胃痛就减轻了,也不拉肚子了。

  三月、四月和五月不断地播种,种小麦,种胡麻,种苞谷,种高粱。种什么他们就偷什么吃。

  六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小麦开始扬花灌浆。这时在地里他们就揪麦穗,嚼,嘬面水。到下旬麦粒还是绿色,但却有仁了,他们就放在手掌上揉搓,吹去麦衣子,吃绿麦仁。

  七月,收获的季节,只要躲开管教干部的眼睛,人们就把衣裳铺在地上,提个麦个子过来,跺几脚,麦粒就掉下来了,就可以大嚼一通。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地头上偷吃麦子,但就俞兆远偷得凶。他不光偷着吃,还储存,把偷的粮食埋在草滩上或者田埂的某个地方,做上记号。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粮食将更加紧缺。

  他这种见吃的就偷,不管不顾地偷,还真是卓有成效:他身上的浮肿奇迹般地消失了,挽起裤管摁腿,摁不出坑了。而这时夹边沟农场已经饿死上百人了,还有几百人饿得走不动路了。

  有一件事情是俞兆远的智慧所没有预料到的。1960年9月下旬,农场领导突然传达上级指示:夹边沟农场和新添墩的劳教分子,除去体弱多病者,全部转移到高台县的明水乡去。酒泉劳改分局决定在那里组建明水农场。指示下达的第二天,生产股的罗股长和两名干事亲自带领从基建大队和农业大队挑选出来的一百五十名年轻强壮的右派先行出发。俞兆远是其中之一。酒泉劳改局派来了几辆卡车把他们拉到酒泉去乘火车。俞兆远的心痛苦极了,藏在草滩上的粮食只能喂地鼠了!

  好多年以后,俞兆远一提起那次转移明水的事就说,那是雪上加霜。火车于第二天上午十点把他们拉到高台县的明水河车站。他们以为到明水农场了,可是罗股长告诉他们,他们一百多人的任务是往东走,去挖大干渠。他们扛着行李走到天黑时分,走到林泽县的新华农场附近的戈壁滩上。罗股长指着几问又破又矮的泥房说,就是这个地方。走近了才看清,戈壁滩上有一条与铁路平行的断断续续没挖成的渠道。罗股长说,这条渠要和张掖的黑河连起来,要引来黑河水浇灌将要开垦的五十万亩土地。

  还在兰州当科长的时候俞兆远就听说过,省委计划要在林泽县和高台县建设一片全省最大的谷物场,但他不了解眼前这条开挖后又停工的干渠是什么人挖的——是征集的民工呢?还是劳改队?大干渠往东,每隔二华里就有一片破败的泥房,可见这里曾集中过很多人。

  他们把几间破泥房清理清理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挖渠。挖渠的工地离着住处还有几公里,他们每天早上吃过饭就扛着铁锨往东去挖渠,傍晚返回。

  挖了四五天,就突然停工了。一名炊事员抬笼屉时掉进开水锅里,人们慌乱中将他打捞出来,身上的皮都酥了。别人想帮他,一扶胳膊胳膊上的皮掉了,摸哪儿哪儿掉皮。罗股长急忙组织人抬到新华农场医院去,医生们也手足无措,找车往县医院送,走到半路就命丧黄泉。这件事带来些许混乱,停了两天工。后来出工了,又挖渠,挖了七八天就又停了。原因是上边来了指示,口粮大幅度减少,从每人每日一斤减到半斤!右派们惊了:一天一斤尚且饿死人,吃半斤焉能劳动?人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罗股长也觉得问题严峻,怕继续挖渠会造成大批倒毙,便挨屋通知:先休息两天,看上级领导有什么新安排……

  等了几天,什么新安排也没有。这时天也冷了,罗股长也不催着出工,右派们每天喝完了两顿末糊汤就都蜷缩在房子里睡觉,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

  一停工俞兆远便忙了起来。他记着前几天在工地挖渠,看见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像是庄稼地,估计种的不是苞谷就是高粱。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苞谷棒子或者高粱穗子。停工的第二天夜间,大家都睡觉了,他把一条用毛巾缝下的口袋赛进怀里,对睡在门口的段组长说了一声:老段,我去搞点吃的。段组长说去吧。小心点儿。他还把自己的长毛绒帽子给他,说,把我的帽子戴上,风大,夜里冷。

  俞兆远戴的是棉布帽,还是来夹边沟的第一个冬季发的,太薄。

  出了房子,俞兆远先顺着上工的路往东走,再朝东北方向拐过去。天还真冷,西北风刮得脸很痛。他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放下来护住脸。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四周漆黑,看不清任何标志,只能凭着感觉走。走了一会儿遇到个塄坎,朦胧的天光下他认出是一条水渠。顺着水渠走了很长一段,就进了苞谷地。一棵包谷一棵包谷摸过去。在他的想象中,农民收得不论多么彻底,总会丢下几个苞谷棒子的,但是,他摸过来摸过去好几趟也没摸着个棒子,连个秕穗穗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自来一趟很沮丧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亮亮的黄椭椭,像是灯光投在地上的那种黄色,在夜幕中很显眼。朝着黄椭椭摸过去,近了,见是一间小泥房,黄椭椭是映着灯光的窗户纸。他悄悄摸到窗户跟前,听到有人说话,再用手指沾上唾沫戳破窗户纸,看见房子里坐着两个穿黑棉衣的人。他从服装上判定这是两个新华农场的二劳改。既然这样深的夜晚这两个人还没睡觉,那就是说他们在值班,在看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这样想想,就离开窗户从西边绕到房前去。这是个瓜棚样的泥房,房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缝里透出窄窄的一束光线根本照不亮院子。但是他的眼睛敏锐地看见了一堆黑糊糊的什么东西。他挪过去一摸,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天哪,竟然是一堆苞谷棒子!他忙忙跪倒,从怀里掏出口袋。
  他装起苞谷来了。装了几个,他又停住,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挽起来。他想到了要保持高度的警觉,要有敏锐的听觉,一旦有细微的动静就要作出反应。然后才又接着装苞谷。
  他真是个惯偷了。他的装苞谷的动作很快,但又很沉稳。为了在袋子里装更多的苞谷棒子,他把每一根棒子都横着摆到袋子里,横上两层之后又从旁边竖着插上几个,把袋子的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他装了五分钟,或者比五分钟还长的时间,袋子装满了。可是他还不满足,还在往里插,用力塞几个进去。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泥房的门开了。一道煤油灯的亮光照在苞谷堆的那一面。他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下一伏,就再也不敢动了,只是抬着脸往门口看。他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身体却是像掉进冰窖冷嗖嗖的。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影走出来了,站在苞谷堆那边撒尿。他希望那人撒完尿就进房去,但是那人撒完了尿却又转过身体面朝苞谷堆站着,往他这边看,连裤子都没系。他的心更是紧了一下:那人听见声音了?还是闻到气味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眼睛盯着那人,身体伏在地上,心突突地跳动。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人不走,反而弯下了腰往他这边看,还往左边歪了歪头,后来又向右歪头,继续朝这边看。他想要坏事了,那人一定是看见他了,正在想着如何捉他。——虽然灯光没投在他的身上,但时间一长,那人的眼睛习惯黑暗了……一刹间他开始思考逃跑的问题:是扔下袋子跑?还是背着跑?扔下能跑掉,但他不甘心;背着跑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了……
  但是他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还没决定出怎么逃跑,那人却猛地扭转身体,几步跨进房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听见房子里一个人惊讶地问,怎么啦,出啥事了?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回答:狼,外头有个狼!前一个声音问,你看真了?后一个声音回答,清楚楚的,两只耳朵直愣愣立着。吃苞谷啦,狼吃苞谷啦!前一个声音又说,抄铁锨,快抄铁锨!走,看看去!
  听到这里,俞兆远抱起袋子朝西就跑。奔跑中他听见门开了,凶狠的詈骂声传来:什么狼吃苞谷了,是贼偷苞谷了!追,快追!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
  俞兆远的运气真好!他一口气跑了三四百公尺,越过了几条田埂,一道渠,摔了两跤。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追上他了,谁知黑咕隆咚的看不清路,他扑通一声掉下一个土坎去了。掉下去他的大胯摔伤了,站不起来。心想这下非叫人家抓住不可了,就往崖根里挪了挪,一动不动地坐着。岂知这个土坎很高,那两个人追过来在土坎上站了几分钟,骂骂咧咧折回去了。那两个人走了好久,他也没动弹,他怕那两个人从旁边绕到土坎下边来抓他。他静静地坐了半小时,除了呜呜的夜风,再也听不见什么异常的声音,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来。他的大胯很痛,走一步就剧烈地疼一下,但他忍着痛往回走。他心里很高兴。
  但是,他从山水沟里走出来,在荒滩上走了一截,内心的高兴就很快消失了。他迷路了!由于乱跑了一阵,他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方位了,是应该往西走?还是往南走?还是往西南方向走?他很清楚,在10月中旬的荒滩上乱走一夜,会有什么下场!还有,他听见了凄厉的狼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走。他想,应该往西走,住处在西边。他看了看天空的三星,判断出哪边是西。他是农村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季节三星的方向朝南,他朝着与三星垂直的方向走是正确的。
  他很快地走了一截,思想却又被另一种思考所困惑:住处大致是在西边,但如果自己和住处擦肩而过呢?这是可能的,因为夜太黑了,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可是很快的他的心又被更紧迫的危险攫紧了:狼的嚎叫声更近了,更清晰了!不是一只狼,而是两只。如果是一只狼,还可以周旋,而两只狼同时发起攻击的话,自己赤手空拳就无法抵抗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认为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狼,他必须首先躲开狼。他想了想,就加快脚步朝南走。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狼在一里之外就能够闻到食物的气味。现在狼是从西边走过来的,他必须往南走出一里远才能躲开狼。
  他加快速度往南走,越走越快。他的心跳得厉害,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已经忘记大胯的疼痛了。
  后来,他几乎是跑着前进了。他清楚地听见狼的恐怖的嚎叫声更近了,似乎是狼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正在向他逼近!近在咫尺!他已经累了,身体发热,胸腔被大口吸进的冷空气刺激得像是撒进了辣椒末,肺又辣又痛,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脖子里的汗水向后背流下去,把衣裳浸湿了。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再跑就要累死了!干脆停下吧,休息休息吧,听天由命吧!最后,这样绝望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双脚放慢了速度。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狼的嚎叫声已经转移到他的身后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瘫了。他明白,狼已经往东去了,西北风再也不能把他的气味刮到狼那儿去了!。
  他很高兴自己没被狼吃掉,坐了一会儿,叫心跳得匀称一些,然后就爬起来往西走。不能坐得太久,因为湿了汗的衣裳冰凉,冷得他受不了啦。快乐是双重的:走了没几步,他发现身旁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土堆,走过去辨认一下,他差点快乐得叫出声来——天呀,他的身旁就是那条大干渠!顺着大干渠走下去不就是那片破泥房吗?真应该感谢那两只狼,他想。要不是狼逼得跑这一段路,今晚可能还要在荒滩上瞎走多少冤枉路。
  但是,顺着大渠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仍然看不见住处。他糊涂了:莫不是已经错过了住处?跑了半夜,以他的判断该是走到住处了!回头往东走吧,他又下不了决心——要是住处还在西边的话,不就背道而驰了吗?后来他还是接着往西走,他想再走一截试试,若是还找不到就往回折。结果还没走上半里路,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坐起来观察,是个小小的土堆。他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在这种地方垒起个土堆来?在土堆旁转来转去,察看,思考。良久,他猛地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烫死的右派墓吗?
  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住处进了泥房。段组长醒着,问了一声:回来啦?怎么这么长时间?他回答:迷路了,在野地里转了半夜。段组长问,搞到什么没有?他没说话,掏了六个苞谷棒子塞进段组长的被窝,然后摸到墙角上自己的铺位,摸着黑开了木箱,把苞谷一个个放进去。锁好。总共是四十二个棒子,段组长六个,锁起来三十二个,留下四个在外头,他钻进被窝,盖住头,慢慢地享用。苞谷的湿润的奶汁在他的咀嚼下渗了出来,甜丝丝的,那个香呀!
  翌日晨起床,吃完了半盆末糊汤,俞兆远想好好睡一天,他大胯处的骨头昨晚上扭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罗股长吹哨子把人都集合起来训话,说,供应的粮食就是那几嘴,就是啥活也不于,也搪不住俄呀。你们躺下不动能行吗?今天都进山去,都跟我进山去,找吃的!我跟这里的老百姓打问过,他们说山沟里有一种黄药子是能当饭吃的。今天我们挖黄药子去。听说进山,俞兆远飞快地进屋,从木箱里拿出四个苞谷棒子塞进怀里,然后提着铁锨上路。他走得飞快,翻过铁路走进山谷的时候,已经把其他人甩开了二里多路。他是有意走这么快的,他想跑到大家前头,挤出时间,躲开人们的眼睛,烧几个苞谷吃。他一路走一路拾柴,进了山谷就拐进一道山沟点着火烧苞谷。他用大火烧,把苞谷皮烧焦了,然后剥掉皮啃苞谷。烧熟了的苞谷更香,啃完一个又啃一个,不一会儿就把四个苞谷吃完了。吃完了苞谷他又想苞谷芯子怎么办,——可不能叫罗股长看见,那是个严厉的家伙,知道了他偷苞谷,非扇他嘴巴不可——想来想去,就在离火堆不远处挖了个坑,把芯子埋了,并在上边撒了泡尿。这时后边的人走过来了,蹲在火堆旁烤火。有的人也在他埋苞谷芯子的地方撒尿,还问,你挖着黄药子了吗?他回答,挖着个球!
  不过,后来他专心挖黄药子还真挖到了两个。点上火烧熟,掰开,里面是黄面面子,像烧熟了的红薯。大家掰着尝了尝,有点苦味。
  过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小泥房,且是白天去的。他的目的是踏勘一下,看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可是去了一看,苞谷不见了,那两个二劳改也不见了,房门上了锁。他扒着窗户往里看看,空荡荡只有一面土炕。这一趟也没白来,找到了一块没有成熟的落花生。他没见过落花生,但他看见了小小的秧子,挖出来又看见根上带着几个白蛋蛋,放进嘴里一咬,是甜丝丝的水泡泡。他读过一位作家写落花生的文章,因此他断定,这是二劳改们试种的落花生,没有成熟。他大嚼了一通水泡泡。回住处时还抱了一捆花生秧子,煮着吃叶子。有人问他吃的什么,他回答菜叶子。
  经过侦察,他知道这附近的确没什么吃食可偷,于是就很节约地吃那些偷来的苞谷,一天吃一个棒子,细水长流。实在饿得招架不住了,就去那块地挖些落花生秧子回来煮着吃。
  他们这些人在林泽的荒滩上又住了一个多月,时值十一月中旬,祁连山下的这片荒滩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并且饿死了十几个人。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场领导就派拖拉机拉他们回农场去了。

  作者:杨显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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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贼 骨 头 [转帖]


  俞兆远先生是1958年春季被组织部门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此前他在兰州市西固区人委任工商管理科科长兼劳动工资科科长。他在夹边沟劳动教养几近三年,被送回兰州,继而被谴送原籍金塔县监督劳动至1979年。有一次,邻居家一位妇女问他:听说夹边沟的右派都饿死了,你怎么没死掉?他回答:我是个贼里头打着不要的贼。

  他说,他曾是夹边沟农场最出名的贼,可是他并非一去就偷东西。

  右派们到了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了一百多,可那时他一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的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的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所以在夹边沟他的腿肿了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了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的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去捋草籽、捋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么植物可食什么不可食。夹边沟东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一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的叶片捋回来拿开水烫一汤,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一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的右派不知道,把葫芦形的采来吃了,中毒死了。还有一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权,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了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了1960年的春天,他突然就偷起粮食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屋的两个右派饿死了!

  ,一个是永登县一中的教师,姓巴,名多学。巴多学解放前毕业于北京大学,永登县人。这是个胆小得掉片树叶怕碰破头的人,老实本分极了。在田野上劳动,别人摘个黄瓜给他,他吓得一把推开,说,你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此人在春天I临近时躺倒起不来了,奄奄一息之际对身旁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我想吸支烟。俞兆远从一位榆中县右派处要来一撮旱烟末,卷了颗烟,点着,放在巴多学嘴上。巴多学用他干枯得树枝一样的手指抖抖索索扶住了烟,吸了几口,闭上了眼睛。沈大文是甘肃农大的教授,留美博士,研究植物分类。他和俞兆远在一间宿舍比邻而眠已近两年。俞兆远来夹边沟之初,农场组织他们学习农业技术,沈大文还讲过课。这个人不偷不抢,饿得不行了,就到草滩上捋草籽吃。他比巴多学躺倒还早几天,已经好些天失去行走的能力了,但他不愿麻烦别人替他打饭,每天去伙房的路是跪着走去再跪着同来。他在膝盖上用绳子绑着两只布鞋,以减轻膝盖触地的疼痛。巴多学死后两天的夜里,约11点钟,他把嘴对着俞兆远的耳朵说,老俞,我想吃个糜子面饼饼。俞兆远很惊讶,说,老沈,快到半夜了,我上哪里给你找个饼子去。沈大文说,求你给我找个饼子。实话,我这会儿真是想吃个饼……饼。老沈……俞兆远刚要说话,身旁的右派分子扬乃康捅了他一下:老沈可能不行了……俞兆远的头皮噌地麻了一下,穿上棉衣就跑到伙房管理员的房子去了,说替沈大文要一块糜面饼饼。管理员把他轰了出来:去去去!沈大文要一个饼饼,李大文也要一个饼饼,王大文也说要个饼饼,我哪有那么多饼饼!无奈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大队长①梁敬孝的房子去,

  ①夹边沟农场的劳教分子编制为两大部分:农业大队和基建大队;大队辖数个分队,萄少分队约一百几十人;分队下边有大组,约30人;大组下边是小组,小组10个人。把梁敬孝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说了沈大文的情况。他之所以敢在半夜找梁敬孝,是因为他自觉梁敬孝对他不错,说不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去年春播的时候,梁敬孝在地头上问,你们谁会撒胡麻?人们都说不会,就他说了一声我会。梁敬孝问你撒过胡麻?他回答,我十三岁就跟我嫂子种过地,那时我大哥抓了壮丁,家里就我和嫂子再加上我妈种地,我撒过胡麻。梁敬孝不信他十三岁种地,问他怎么撒胡麻?他抱了一个装着胡麻的升子走进田里,然后抓一把胡麻甩到升子上。胡麻撞在升子壁上就散开来,均匀地落在田里。他撒了几把,梁敬孝很满意,说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会摆耧不会?他又说会,我和嫂子种地的时候,要是犁地,就是我牵牲口,嫂子扶犁,种麦子的话,嫂子牵牲口,我摆耧。我那时间力气不够大,就拴根绳子在耧上再套在脖子上,到地头提耧时往后挺脖子,耧就提起来了。梁敬孝又问,摆耧有个口诀,你知道不?他说,进地三摇摇,出地三不摇。梁敬孝说,你还真是个农匠!梁敬孝原想亲自给几个右派演示种胡麻技术的,此刻他说了声你们几个人听俞兆远的,他叫怎么种,你们就怎么种!转身就走了。尔后的日子里,凡是农业上的技术活梁孝敬都派他去做。

  这天梁敬孝果然给他面子,说,去,你跟管理员说,给沈大文两个饼饼。就说我说的。

  俞兆远领到了两块糜子面饼子,总共五两②,高高兴兴拿回去给沈大文吃了。他想,可能沈大文能多活几天了。 ②旧秤,一斤为十六两。

  但是,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沈大文静静地躺着不动。他喊了两声沈大文,也不回答。伸手摸了摸头,已经冰凉。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巴多学和沈大文相继命丧黄泉强烈地震撼了俞兆远的心灵。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信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了。他想,沈大文有着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吃过很多草籽都没有中毒,却还是饿死了,我还能熬出夹边沟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他苦苦地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天在工地休息,他走到扬乃康身边坐下,试探着说,老扬,饿得走不动了,得想个办法呀?扬乃康无语。他又说,总得想个办法嘛,就这么等死吗?扬乃康叹了一口气说,有啥办法?我有啥办法。你脑子灵,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嘛。他沉默一会儿,说,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做起来难度太大,不敢做呀——扬乃康的眼睛盯住了他:什么办法?你说,你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扭过脸去。扬乃康追着说,说嘛,有啥办法你说出来嘛;说出来你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嘛。俞兆远觉得是火候了,便说,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怕你不敢干。扬乃康催他:说嘛,你说出来,再说我敢不敢的事嘛!俞兆远说,好,我说我的办法。我的办法呀就是做无本钱的买卖。扬乃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抢人去?劫道去?俞兆远说,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我不想活啦!扬乃康说:那你的意思是……俞兆远说,我想偷仓库的粮食……你干吗?扬乃康沉默片刻,说,他妈的不就是一个死嘛!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半夜时分,他们拿了一根准备好的竹竿,——竹竿的一头被俞兆远用瓷片削出四十五度的尖角——悄悄地来到了农场的粮库旁边。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粮库旁的一只大黑狗,狗汪汪叫了两声,朝他们扑来,但是他低沉地吼了一声老黑,那狗就不叫了。因为经常从库房拿种子和放回没播完的种子,大黑狗已经和他熟悉了。大黑狗像闻什么气味一样,在他的腿旁转了一圈,摇摇尾巴离去了。不过他和扬乃康没有动弹。——事先商量好的,等狗叫过以后还要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动静。这是夹边沟农场最大的一个仓库,它的西头挨着磨面房,汽车把从外头调拨来的粮食拉到这儿来囤积,然后每天从库里出粮磨面,供夹边沟和新添墩作业站的大灶使用。磨面房旁边有一问小屋,住着一个二劳改①专职看守仓库和磨面房。①劳改犯刑满留场就业者。

  果不其然,看守室的门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走出来,顺着库房走到东边的山墙,绕过去,从库房北边往西走去。那人回到看守室,才低沉地骂了一声,你这个瞎熊,胡吼啥哩! 一切又归于寂静。 走,上!俞兆远轻轻地对扬乃康说。对这个仓库他们熟悉极了:库房里边砌了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小问堆放着粮食种子。他还知道,靠着北边的墙壁,一麻袋一麻袋的麦种摞得比窗户还高。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第一个窗户下边,俞兆远把一条床单展开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墙壁蹲下去,叫扬乃康上他的肩膀。扬乃康的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试了一下,说,干脆我给你支架子吧,你不行。俞兆远说你快上吧,我就不信支不住你。扬乃康不再犹豫,两只脚都上了他的肩膀,说声起。俞兆远扶着墙壁往起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扬乃康问怎么回事?他回答真不行了,腿没力气。扬乃康说,蹲好蹲好,我下来。他下来后说俞兆远:我说我支架子,你非要……俞兆远说,好,你支架子,你支架子,我真是不行了。于是,他踩着扬乃康的肩膀被托起来。托起来也不太高,这个仓库很高大,它的透气用的窗户离地面约三公尺,俞兆远站在扬乃康的肩膀上眼睛刚超过窗户台。他一手扶窗户台,一手去推活动窗户,把窗户扇推开个缝隙。他把立在旁边的竹竿举起来探进窗缝,把窗口再推大些,顺势将竹竿捅进去。他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所以只能试探着往里捅。因为第一次做贼,神经紧张,心跳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他只好停顿一下,喘喘气,然后再捅。竹竿和窗棂的磕碰声本来很小,但在他听来如同打雷一般。他是怕狗叫起来,所以每发出一下磕碰声,他都要静一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通过手的感觉他知道竹竿触到了麻袋。这时他才握紧竹竿,举起,用力把竹竿插进去。然后他用两只手倒着收回竹竿来,摸了摸前端的竹筒。 竹筒里有几颗麦粒! 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把竹竿斜过去,将麦粒倒在地下的床单上。他兴奋地说,插上了!扬乃康也很兴奋,用力挺一下腰板说,插上了吗,好,接着插,接着插!

  他接着再用更大的力气把竹竿插进去……

  后来扬乃康的腿颤抖起来了,说,不行了,我支撑不住丫,下来吧。他小心地把窗户扇用竹竿捅一捅关上,说,好了,你蹲下,我下来。扬乃康是慢慢往下蹲的,但是他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俞兆远也摔下来。俞兆远摔得可是不轻。他的头撞在墙角的水泥地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他痛得叫了一声。立即仓库那边的狗吠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疼痛,卷起床单拾起竹竿撒腿就跑。但是跑出没几步远,狗就扑过来了。扬乃康往地下一蹲,做出摸石头打狗的样子,但俞兆远拦住了他说,,不敢打,不敢打,越打越走不脱!他发出很亲切的声音喊狗:黑子,不要吼,过来!那狗还真听话,不叫了,轻步跑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他摸了一下黑狗的头又说,回去,黑子,回去!那狗围着他转了一圈,跑走了。这时他才说一声跑。

  但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他们跑出去几十步,那个看守追了上来,拦住狗喊,追,快追,黑子!人和狗又一起追过来。那人还大声地喊,贼偷仓库啦,贼偷仓库咿•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仓库北边的菜地附近,那里有两颗沙枣树,他们急忙躲到沙枣树后边。俞兆远说,跑不了啦,那狗日的身体好,跑多远都能追上,得想个办法。扬乃康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说,你说怎么办?俞兆远没回答,朝着追过来的人影改变了说话的嗓音吼了一声:王八蛋,你还要追吗?想活不想活了!

  那黑影看不见人,便也不敢贸然追过来,只是大声喊来人呀,贼偷仓库了!

  俞兆远就怕他把人喊起来,于是,他加重了威胁的成分吼道:王八蛋你还要喊吗:再喊,我可要不客气了!

  黑影说,嘿,你狗日的嘴硬,你有胆量给我出来!

  俞兆远说,出来!你个王八蛋,不要给粉不知道往哪里擦!我劝你还是回你的房子去。你要是非跟我过不去,看我今晚上怎么做死你。

  那黑影不出声了,狗却汪汪地叫着。俞兆远很明白,仓库附近农业大队的劳教分子们是不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只有那些管教干部可能会起床。这是他最担心的,因为他们有枪。他便大声说,爷们,后会有期!我们走啦!

  掩在沙枣树后边,俞兆远看那人还不动,就拉了扬乃康一把,两人大大方方走出沙枣树往东北方向的沙包走去。走了几步,看那黑影还站着不动,他们就加快了脚步。

  大黑狗一声又一声狺狺叫着。

  俞兆远和扬乃康没想到,第一次偷窃就充满了惊险,但又是如此成功:被人发现了而又轻易地逃脱了,还搞到了两斤小麦!他们没回宿舍,而是直接跑到东草洼,搜集些茅草,用饭盆煮熟,吃了。吃着香喷喷的麦粒他俩商量,过两天再搞一次。可是第二天傍晚,他们刚刚从田里劳动回来,梁队长带着几名拐棍①突然搜查了机耕班的两间宿舍,把所有的铺盖都抖了一遍,把箱子也都打开查看。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但他俩立即意识到偷麦种的事领导已经判断出是机耕班所为,不能再偷仓库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第二天俞兆远借故去了一趟磨坊。他发现看守室门口的大黑狗被换掉了,原先干部灶门口的一只花狗被人拴在看守室门口。看见俞兆远,花狗就凶狠地吠叫起来。①在劳教农场,管教部门任命~些劳教分子当分队长和组长,这些人被称为拐

  尽管仓库是不能再偷了,但这次行动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俞兆远。春节期问的一个夜晚,他又袭击了伙房:在扬乃康的帮助下,他从烧火棚爬上伙房房顶,从天窗里把一根拴着铁丝爪的竹竿捅到面板上,钩出来一块发面团。他和扬乃康又跑到东草洼烧熟吃了一顿。

  扬乃康是兰州市西固区委的宣传部长。他和俞兆远在单位上就很熟悉。

  过完春节就开始拌种,这时俞兆远就放手偷了。每天收工时,他都抓把麦子装在鞋壳里,或者顶在头上再戴上帽子。他曾经给铁锨换了个竹竿掀把,把竹节打通,往里边装粮食,收工时带回宿舍。这样带了几次粮食之后,他的计谋被一位管教干部识破了。管教干部还跑到宿舍把他的书箱打开,发现他已经存了半箱子小麦。结果扣了他一顿晚饭,还拉出来开了一次批斗会。

  拌完种开始春播,他又和其他人在地头偷麦种吃。按照当时的粮食供应量,一天一斤,粮食不应该那样紧张,可实际情况是劳改分子每天要劳动十到十六个小时,超重超常的劳动把人们的身体轧干了,一斤粮食不能提供身体所需要的热量,人员大批倒毙!

  吃麦种不能在干活时吃,管教干部看见了会骂的,还要扣一顿饭。只能是休息时候,干部们到一边休息去了,机耕班的人们就围着麻袋躺着,一人抓一把麦种塞进嘴里。他们使劲儿搅动舌头,使得嘴里生出唾液来,把种子上的六六粉洗下来;再像鲸鱼吃鱼虾一样,把唾液从牙缝里挤出去;然后嚼碎麦粒咽下去。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吃晚饭的时候,灶上给的那一碗末糊汤①谁都吃不出它是咸的淡的还是酸的。他们的嘴都被农药杀得麻木了。①甘肃河西走廊地区,人们把面糊糊叫末糊汤。

  第一次吃拌了农药的麦种,他的胃痛,痛得他在地头上打滚;全身出汗,汗水把衣裳浸透了。他认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是过两个钟头肚子不痛了,肠子咕噜噜响,拉起肚子来。拉了好几天,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过了几天再吃种子,胃痛就减轻了,也不拉肚子了。

  三月、四月和五月不断地播种,种小麦,种胡麻,种苞谷,种高粱。种什么他们就偷什么吃。

  六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小麦开始扬花灌浆。这时在地里他们就揪麦穗,嚼,嘬面水。到下旬麦粒还是绿色,但却有仁了,他们就放在手掌上揉搓,吹去麦衣子,吃绿麦仁。

  七月,收获的季节,只要躲开管教干部的眼睛,人们就把衣裳铺在地上,提个麦个子过来,跺几脚,麦粒就掉下来了,就可以大嚼一通。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地头上偷吃麦子,但就俞兆远偷得凶。他不光偷着吃,还储存,把偷的粮食埋在草滩上或者田埂的某个地方,做上记号。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粮食将更加紧缺。

  他这种见吃的就偷,不管不顾地偷,还真是卓有成效:他身上的浮肿奇迹般地消失了,挽起裤管摁腿,摁不出坑了。而这时夹边沟农场已经饿死上百人了,还有几百人饿得走不动路了。

  有一件事情是俞兆远的智慧所没有预料到的。1960年9月下旬,农场领导突然传达上级指示:夹边沟农场和新添墩的劳教分子,除去体弱多病者,全部转移到高台县的明水乡去。酒泉劳改分局决定在那里组建明水农场。指示下达的第二天,生产股的罗股长和两名干事亲自带领从基建大队和农业大队挑选出来的一百五十名年轻强壮的右派先行出发。俞兆远是其中之一。酒泉劳改局派来了几辆卡车把他们拉到酒泉去乘火车。俞兆远的心痛苦极了,藏在草滩上的粮食只能喂地鼠了!

  好多年以后,俞兆远一提起那次转移明水的事就说,那是雪上加霜。火车于第二天上午十点把他们拉到高台县的明水河车站。他们以为到明水农场了,可是罗股长告诉他们,他们一百多人的任务是往东走,去挖大干渠。他们扛着行李走到天黑时分,走到林泽县的新华农场附近的戈壁滩上。罗股长指着几问又破又矮的泥房说,就是这个地方。走近了才看清,戈壁滩上有一条与铁路平行的断断续续没挖成的渠道。罗股长说,这条渠要和张掖的黑河连起来,要引来黑河水浇灌将要开垦的五十万亩土地。

  还在兰州当科长的时候俞兆远就听说过,省委计划要在林泽县和高台县建设一片全省最大的谷物场,但他不了解眼前这条开挖后又停工的干渠是什么人挖的——是征集的民工呢?还是劳改队?大干渠往东,每隔二华里就有一片破败的泥房,可见这里曾集中过很多人。

  他们把几间破泥房清理清理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挖渠。挖渠的工地离着住处还有几公里,他们每天早上吃过饭就扛着铁锨往东去挖渠,傍晚返回。

  挖了四五天,就突然停工了。一名炊事员抬笼屉时掉进开水锅里,人们慌乱中将他打捞出来,身上的皮都酥了。别人想帮他,一扶胳膊胳膊上的皮掉了,摸哪儿哪儿掉皮。罗股长急忙组织人抬到新华农场医院去,医生们也手足无措,找车往县医院送,走到半路就命丧黄泉。这件事带来些许混乱,停了两天工。后来出工了,又挖渠,挖了七八天就又停了。原因是上边来了指示,口粮大幅度减少,从每人每日一斤减到半斤!右派们惊了:一天一斤尚且饿死人,吃半斤焉能劳动?人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罗股长也觉得问题严峻,怕继续挖渠会造成大批倒毙,便挨屋通知:先休息两天,看上级领导有什么新安排……

  等了几天,什么新安排也没有。这时天也冷了,罗股长也不催着出工,右派们每天喝完了两顿末糊汤就都蜷缩在房子里睡觉,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

  一停工俞兆远便忙了起来。他记着前几天在工地挖渠,看见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像是庄稼地,估计种的不是苞谷就是高粱。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苞谷棒子或者高粱穗子。停工的第二天夜间,大家都睡觉了,他把一条用毛巾缝下的口袋赛进怀里,对睡在门口的段组长说了一声:老段,我去搞点吃的。段组长说去吧。小心点儿。他还把自己的长毛绒帽子给他,说,把我的帽子戴上,风大,夜里冷。

  俞兆远戴的是棉布帽,还是来夹边沟的第一个冬季发的,太薄。

  出了房子,俞兆远先顺着上工的路往东走,再朝东北方向拐过去。天还真冷,西北风刮得脸很痛。他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放下来护住脸。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四周漆黑,看不清任何标志,只能凭着感觉走。走了一会儿遇到个塄坎,朦胧的天光下他认出是一条水渠。顺着水渠走了很长一段,就进了苞谷地。一棵包谷一棵包谷摸过去。在他的想象中,农民收得不论多么彻底,总会丢下几个苞谷棒子的,但是,他摸过来摸过去好几趟也没摸着个棒子,连个秕穗穗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自来一趟很沮丧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亮亮的黄椭椭,像是灯光投在地上的那种黄色,在夜幕中很显眼。朝着黄椭椭摸过去,近了,见是一间小泥房,黄椭椭是映着灯光的窗户纸。他悄悄摸到窗户跟前,听到有人说话,再用手指沾上唾沫戳破窗户纸,看见房子里坐着两个穿黑棉衣的人。他从服装上判定这是两个新华农场的二劳改。既然这样深的夜晚这两个人还没睡觉,那就是说他们在值班,在看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这样想想,就离开窗户从西边绕到房前去。这是个瓜棚样的泥房,房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缝里透出窄窄的一束光线根本照不亮院子。但是他的眼睛敏锐地看见了一堆黑糊糊的什么东西。他挪过去一摸,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天哪,竟然是一堆苞谷棒子!他忙忙跪倒,从怀里掏出口袋。
  他装起苞谷来了。装了几个,他又停住,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挽起来。他想到了要保持高度的警觉,要有敏锐的听觉,一旦有细微的动静就要作出反应。然后才又接着装苞谷。
  他真是个惯偷了。他的装苞谷的动作很快,但又很沉稳。为了在袋子里装更多的苞谷棒子,他把每一根棒子都横着摆到袋子里,横上两层之后又从旁边竖着插上几个,把袋子的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他装了五分钟,或者比五分钟还长的时间,袋子装满了。可是他还不满足,还在往里插,用力塞几个进去。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泥房的门开了。一道煤油灯的亮光照在苞谷堆的那一面。他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下一伏,就再也不敢动了,只是抬着脸往门口看。他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身体却是像掉进冰窖冷嗖嗖的。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影走出来了,站在苞谷堆那边撒尿。他希望那人撒完尿就进房去,但是那人撒完了尿却又转过身体面朝苞谷堆站着,往他这边看,连裤子都没系。他的心更是紧了一下:那人听见声音了?还是闻到气味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眼睛盯着那人,身体伏在地上,心突突地跳动。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人不走,反而弯下了腰往他这边看,还往左边歪了歪头,后来又向右歪头,继续朝这边看。他想要坏事了,那人一定是看见他了,正在想着如何捉他。——虽然灯光没投在他的身上,但时间一长,那人的眼睛习惯黑暗了……一刹间他开始思考逃跑的问题:是扔下袋子跑?还是背着跑?扔下能跑掉,但他不甘心;背着跑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了……
  但是他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还没决定出怎么逃跑,那人却猛地扭转身体,几步跨进房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听见房子里一个人惊讶地问,怎么啦,出啥事了?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回答:狼,外头有个狼!前一个声音问,你看真了?后一个声音回答,清楚楚的,两只耳朵直愣愣立着。吃苞谷啦,狼吃苞谷啦!前一个声音又说,抄铁锨,快抄铁锨!走,看看去!
  听到这里,俞兆远抱起袋子朝西就跑。奔跑中他听见门开了,凶狠的詈骂声传来:什么狼吃苞谷了,是贼偷苞谷了!追,快追!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
  俞兆远的运气真好!他一口气跑了三四百公尺,越过了几条田埂,一道渠,摔了两跤。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追上他了,谁知黑咕隆咚的看不清路,他扑通一声掉下一个土坎去了。掉下去他的大胯摔伤了,站不起来。心想这下非叫人家抓住不可了,就往崖根里挪了挪,一动不动地坐着。岂知这个土坎很高,那两个人追过来在土坎上站了几分钟,骂骂咧咧折回去了。那两个人走了好久,他也没动弹,他怕那两个人从旁边绕到土坎下边来抓他。他静静地坐了半小时,除了呜呜的夜风,再也听不见什么异常的声音,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来。他的大胯很痛,走一步就剧烈地疼一下,但他忍着痛往回走。他心里很高兴。
  但是,他从山水沟里走出来,在荒滩上走了一截,内心的高兴就很快消失了。他迷路了!由于乱跑了一阵,他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方位了,是应该往西走?还是往南走?还是往西南方向走?他很清楚,在10月中旬的荒滩上乱走一夜,会有什么下场!还有,他听见了凄厉的狼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走。他想,应该往西走,住处在西边。他看了看天空的三星,判断出哪边是西。他是农村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季节三星的方向朝南,他朝着与三星垂直的方向走是正确的。
  他很快地走了一截,思想却又被另一种思考所困惑:住处大致是在西边,但如果自己和住处擦肩而过呢?这是可能的,因为夜太黑了,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可是很快的他的心又被更紧迫的危险攫紧了:狼的嚎叫声更近了,更清晰了!不是一只狼,而是两只。如果是一只狼,还可以周旋,而两只狼同时发起攻击的话,自己赤手空拳就无法抵抗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认为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狼,他必须首先躲开狼。他想了想,就加快脚步朝南走。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狼在一里之外就能够闻到食物的气味。现在狼是从西边走过来的,他必须往南走出一里远才能躲开狼。
  他加快速度往南走,越走越快。他的心跳得厉害,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已经忘记大胯的疼痛了。
  后来,他几乎是跑着前进了。他清楚地听见狼的恐怖的嚎叫声更近了,似乎是狼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正在向他逼近!近在咫尺!他已经累了,身体发热,胸腔被大口吸进的冷空气刺激得像是撒进了辣椒末,肺又辣又痛,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脖子里的汗水向后背流下去,把衣裳浸湿了。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再跑就要累死了!干脆停下吧,休息休息吧,听天由命吧!最后,这样绝望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双脚放慢了速度。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狼的嚎叫声已经转移到他的身后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瘫了。他明白,狼已经往东去了,西北风再也不能把他的气味刮到狼那儿去了!。
  他很高兴自己没被狼吃掉,坐了一会儿,叫心跳得匀称一些,然后就爬起来往西走。不能坐得太久,因为湿了汗的衣裳冰凉,冷得他受不了啦。快乐是双重的:走了没几步,他发现身旁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土堆,走过去辨认一下,他差点快乐得叫出声来——天呀,他的身旁就是那条大干渠!顺着大干渠走下去不就是那片破泥房吗?真应该感谢那两只狼,他想。要不是狼逼得跑这一段路,今晚可能还要在荒滩上瞎走多少冤枉路。
  但是,顺着大渠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仍然看不见住处。他糊涂了:莫不是已经错过了住处?跑了半夜,以他的判断该是走到住处了!回头往东走吧,他又下不了决心——要是住处还在西边的话,不就背道而驰了吗?后来他还是接着往西走,他想再走一截试试,若是还找不到就往回折。结果还没走上半里路,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坐起来观察,是个小小的土堆。他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在这种地方垒起个土堆来?在土堆旁转来转去,察看,思考。良久,他猛地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烫死的右派墓吗?
  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住处进了泥房。段组长醒着,问了一声:回来啦?怎么这么长时间?他回答:迷路了,在野地里转了半夜。段组长问,搞到什么没有?他没说话,掏了六个苞谷棒子塞进段组长的被窝,然后摸到墙角上自己的铺位,摸着黑开了木箱,把苞谷一个个放进去。锁好。总共是四十二个棒子,段组长六个,锁起来三十二个,留下四个在外头,他钻进被窝,盖住头,慢慢地享用。苞谷的湿润的奶汁在他的咀嚼下渗了出来,甜丝丝的,那个香呀!
  翌日晨起床,吃完了半盆末糊汤,俞兆远想好好睡一天,他大胯处的骨头昨晚上扭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罗股长吹哨子把人都集合起来训话,说,供应的粮食就是那几嘴,就是啥活也不于,也搪不住俄呀。你们躺下不动能行吗?今天都进山去,都跟我进山去,找吃的!我跟这里的老百姓打问过,他们说山沟里有一种黄药子是能当饭吃的。今天我们挖黄药子去。听说进山,俞兆远飞快地进屋,从木箱里拿出四个苞谷棒子塞进怀里,然后提着铁锨上路。他走得飞快,翻过铁路走进山谷的时候,已经把其他人甩开了二里多路。他是有意走这么快的,他想跑到大家前头,挤出时间,躲开人们的眼睛,烧几个苞谷吃。他一路走一路拾柴,进了山谷就拐进一道山沟点着火烧苞谷。他用大火烧,把苞谷皮烧焦了,然后剥掉皮啃苞谷。烧熟了的苞谷更香,啃完一个又啃一个,不一会儿就把四个苞谷吃完了。吃完了苞谷他又想苞谷芯子怎么办,——可不能叫罗股长看见,那是个严厉的家伙,知道了他偷苞谷,非扇他嘴巴不可——想来想去,就在离火堆不远处挖了个坑,把芯子埋了,并在上边撒了泡尿。这时后边的人走过来了,蹲在火堆旁烤火。有的人也在他埋苞谷芯子的地方撒尿,还问,你挖着黄药子了吗?他回答,挖着个球!
  不过,后来他专心挖黄药子还真挖到了两个。点上火烧熟,掰开,里面是黄面面子,像烧熟了的红薯。大家掰着尝了尝,有点苦味。
  过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小泥房,且是白天去的。他的目的是踏勘一下,看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可是去了一看,苞谷不见了,那两个二劳改也不见了,房门上了锁。他扒着窗户往里看看,空荡荡只有一面土炕。这一趟也没白来,找到了一块没有成熟的落花生。他没见过落花生,但他看见了小小的秧子,挖出来又看见根上带着几个白蛋蛋,放进嘴里一咬,是甜丝丝的水泡泡。他读过一位作家写落花生的文章,因此他断定,这是二劳改们试种的落花生,没有成熟。他大嚼了一通水泡泡。回住处时还抱了一捆花生秧子,煮着吃叶子。有人问他吃的什么,他回答菜叶子。
  经过侦察,他知道这附近的确没什么吃食可偷,于是就很节约地吃那些偷来的苞谷,一天吃一个棒子,细水长流。实在饿得招架不住了,就去那块地挖些落花生秧子回来煮着吃。
  他们这些人在林泽的荒滩上又住了一个多月,时值十一月中旬,祁连山下的这片荒滩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并且饿死了十几个人。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场领导就派拖拉机拉他们回农场去了。

  作者:杨显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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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3楼 发表于: 2009-06-30

著名的荒淫公主:与弟乱伦公然养男宠[转帖]


这位公主,就是南北朝时,南宋孝武帝刘骏的女儿山阴公主刘楚玉了。

山阴公主的母亲文穆皇后王宪嫄,为孝武帝生下了二子四女:废帝刘子业、豫章王刘子尚、山阴公主刘楚玉、临淮康哀公主刘楚佩、皇女刘楚琇、康乐公主刘修明,实在多产,也足见这位皇妃美貌聪慧出众。可以想见她的女儿们应该也有天生的丽质。不过在这四位公主中,出了名的却只有山阴公主一人。

恐怕主要是因为她的行为,在中国公主史上,是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吧。

大明八年,即公元464年5月,山阴公主十六岁的弟弟刘子业继承了帝位,史称前废帝。

刘子业的荒淫好色,恐怕在历史上的色狼堆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出类拨萃的角色了,他不但广选民间美女、兼收老爹的内宠,甚至连自己的亲姑母、亲姐姐也一样抱进怀里。被他强占的姑母史称新蔡公主——她也是一个公主,并且早已嫁给了将军何迈。但是刘子业把她召进宫里,将一具被毒死的宫女尸体送回了何府,说新蔡公主在宫里暴亡了。何迈戴不下这顶绿帽子(戴得下的,恐怕也算不上是男人了。)于是计划造反,结果事机泄露,反而被刘子业这个乱伦的混蛋给杀了。新蔡公主从此改姓谢氏,长留深宫。刘子业甚至还要封新蔡公主为皇后,被心灰意冷的公主拒绝后,刘子业遂改封路氏。

当然,姑母尚且如此,一向被视做皇族第一美人的姐姐就更不在话下。

但是,跟被迫顺从的姑母不同,山阴公主一向跟这个弟弟感情很不错,在这方面,她可以算是跟刘子业志同道合的。史书上记载,山阴公主经常主动进宫,跟刘子业同吃同住,全然一副夫妻的模样。刘子业对这个姐姐言听计从,听话得很。

事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有一天,山阴公主看着宫里成群的美女宫娥,不禁牢骚满腹。对刘子业发作起来:“我和皇上,虽然有男女之别,却都是先皇的骨血,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可是你却有三宫六院,佳丽上万人,而我却只能守着一个驸马过日子。世界上的事情,竟有不公平到了这种地步的!”——“ 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

嘿嘿,这话听起来倒也很有道理啊,公主和皇帝,都是一个爹生的儿女,凭什么皇帝后宫美女嫔妃上万人,公主却只能有一个驸马?

刘子业听了姐姐这番说话,立刻“知错就改”,拍胸保证要让山阴公主心满意足。

刘子业虽然对政事毫不关心,但是对这件事却是雷厉风行——立马挑了三十名英俊少年,送到了公主府,让山阴公主一体纳为男宠,即“面首”。“面”,指的是面貌俊美,“首”则是指头发黑亮——发主肾气,头发生得好,自然这个……嗯……

为了锦上添花,刘子业还给姐姐加官晋爵,按制度将她晋封为会稽郡长公主。总之,山阴公主对这份礼物是笑纳了。

驸马都尉何戢看着家里凭空多出的这三十个男人,心里怎么想的,史书不载。不过想来是不爽的了:这位何戢,出身名门世家,生得眉清目秀,身材挺拔,一举一动都风采翩翩,是当时有名的美男子。却娶到了这样的老婆,真是无可奈何。

这还没有完。

年青的男人有了,山阴公主又打起了成熟男人的主意。

南宋朝廷有两大美男子。一位是娶了山阴公主的何戢,还有一位则是娶了南郡公主的褚渊。褚渊字彦回,论辈份,褚渊是山阴公主的姑父。此人风度翩翩,俊美非凡,成熟稳重,

魅力四射,再不拘小节的男人,在他面前往往都自惭形秽。每当朝会时,各地使节和朝臣们都要目送褚渊远去后才肯散去。

现在,山阴公主打主意的对象就是这位褚渊了。

她再次向刘子业提出要求,让褚渊陪自己开心几天。

刘子业知道褚渊一向行止端正,没有明目张胆地要求他陪姐姐寻欢作乐。只是下诏让他去公主府。至于到府以后如何,就看山阴公主的本事了。

山阴公主打起精神,每日梳妆打扮,施展浑身解数,百般引诱褚渊。

可是足足十天的时间过去了,褚渊却仍然象块木头,对千娇百媚的山阴公主毫无反应。公主着了急,不禁拉拉扯扯起来。可褚渊高大健壮,力气又大,山阴公主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山阴公主拉下了脸,责备褚渊:“你看起来倒是个男子,一部大胡须象铁戟一样粗壮,做起事来怎么却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君须髯如戟,何无丈夫意?”

褚渊笑笑,文质彬彬地回答:“回虽不敏,如此违反情理的事却是不做的。”——“回虽不敏,何敢首为乱阶?”

山阴公主还不死心,继续软硬兼施外加色诱。

褚渊却铁了心,干脆放出话来:你是公主,有国家制度在上,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再这样逼我,我自杀总是可以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山阴公主只得收手了。将褚渊好好地送出公主府去。

哎,褚渊身为国家重臣,又是山阴公主的姑父,都得用出这一招才能保住清白,那三十个莫明其妙就离家弃侣,成了她面首的少年没有褚渊这样的身份,恐怕更是苦不堪言。

不过褚渊在公主府羁留的这段时间里,驸马何戢与他同吃同住,友情真挚,倒是特别之好。

嘿嘿,都娶了这家的女儿,同病相怜啊。

褚渊是史上少有的表里俱秀的男子之一,个人操守如此,政声也很卓著:南宋灭后,他又在南齐任职,直至宰相一级(司徒),以清廉公正闻名,很得时人敬重。

于刘子业刘楚玉这种惊世的行为,恐怕跟他们的家教很有关系。

他们的祖母路太后,住在显阳殿,经常有命妇宗女来殿里拜见。而他们的父亲孝武帝刘骏,经常趁这个机会跑到显阳殿去,将其中有姿色的女人强纳入宫,丝毫也不顾及亲缘关系,更不在乎朝臣妻女被夺的感受。

更离谱的是,刘骏还诱奸了自己的几个堂姐堂妹。气得叔父刘义宣起兵造反。刘义宣后来兵败,父子俱被诛。刘骏没了后顾之忧,干脆将几个堂姐妹纳入后宫,将她们改名换姓,其中一个特别美丽的,还被封为殷淑仪,宠爱备至。

而他和生母乱伦的事情,我们恐怕光用“离谱”已不足以形容了。

有这样的爹,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所作所为,看来也是毫不出奇的了。

但是,山阴公主颠鸾倒凤的舒服日子就快过到头了。

不久,不堪刘子业凌虐的宫女内侍终于起而反抗,在刘子业声势浩大的一场巫术仪式之后(行此仪式时,侍卫是不在身边的),主衣(管理后宫衣物的人)寿寂之出手,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翌日,新帝即位。

出于清理政治环境的需要,新帝下令诛杀刘子尚(刘子业的弟弟)和山阴公主刘楚玉。

刘楚玉命丧黄泉这年,大约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

真正不幸的是那三十名被迫成为“面首”的少年,山阴公主被诛杀后,他们做为公主的床伴,被皇族灭口,为山阴公主殉葬。

在历史上,南朝还有一位公主留下了一件事迹。与山阴公主不同的是,这位寿阳公主似乎倒没有什么淫乱干政的骂名。

寿阳公主也是宋武帝刘骏的女儿之一。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冬日午后(正月初七),寿阳公主懒懒地卧在含章殿的屋檐之下小憩。冬阳暖风,将一朵红梅不偏不倚地吹落在她的额头上,宛如生成的梅花印。

后宫妃嫔们看见寿阳公主眉心带梅的神情,觉得分外动人,于是学着这个样子在自己的额头上绘上梅花形状,称为“梅花妆”。到了唐朝,昭仪上官婉儿推陈出新,用箔纸剪成梅花形状,绘上色泽图案,贴在眉心上更为美观。后来不止是额头,脸颊、手臂……全身都可以随意粘贴。

《木兰辞》里吟道:“对镜贴花黄”,就是指的这种妆法。

现在很多爱美的女子,也流行在裸露的肌肤上贴以各色图案,不知道她们晓不晓得,这种妆饰里,有着寿阳公主的影子?

寿阳公主的人生在史书上没有留下更多的记载,然而那朵小小的梅花,却将她的名字留在了暗香浮动的梅林间。中国众多的花神中就有她的身姿。

在这里,让我们记住这些闪烁在历史和花海间的中国花神们。

司正月梅花花神寿阳公主;司二月杏花花神杨玉环;司三月桃花花神春秋息侯妫夫人;司四月牡丹花神李白;司五月石榴花神钟馗;司六月荷花花神西施;司七月蜀葵花神汉武帝之李夫人;司八月桂花花神唐太宗贤妃徐惠;司九月菊花花神陶渊明;司十月木芙蓉花神宋代大学士石曼卿;司十一月山茶花神白居易;司蜡月水仙花花神舜帝妃娥皇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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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之下的诗性爱情[转帖]


   妓女是社会地位最低下的一个阶层,她们所期待着的美好爱情很容易遭遇意想不到的风波,显得非常脆弱,好像是飘动在社会强风里的一架架风筝,心比天高,浮期短暂,易于断线跌落。

  唐代诗人罗隐,杭州人,唐宣宗时(公元859年),他赶往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途经江西进贤时,认识了当地一个歌女李云英,人样长得出众,而且很有见识。一起聚会时,在场的宾客都怂恿罗隐当场作一首诗赠给李云英(因为罗隐虽然才26岁,诗已经写得出了名),罗推辞不掉,就写了一首《西施》来讽喻历史。末句以提问方式出之,想试探一下云英的学识: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云英笑了笑,很快和了一首:

  夫差拒纳伍胥言,放虎归山后悔难。

  却怨西施贻国事,是谁过错问青天!

  后来两人聚谈,非常投契,云英对罗隐从心底佩服、喜爱。两人相处时,当地县令使人传话,要云英前往陪侍,云英当即回绝。为了云英,罗隐在进贤耽延了一个多月,二人情投意合,罗隐如入天台,乐不思蜀,视云英为红颜知己。考期在即,两人相约后会有期,洒泪而别。罗隐与李云英一别,就是12年。12年间,有不少人向云英提亲,愿出重金为她脱籍从良而尽力,可云英心里一直放着罗隐,耐心等待,自己就一直沦落在风尘里。

  在众多才子中,罗隐满腹才华,但因为颇有骨气,不平则鸣,别人认为这是放任与傲慢。12年中,场场落第,总计起来,在科场失败了10次,他自嘲地写道:“十次春风违我去,蟾宫冷月我嫌寒。”遂打消了入仕之念。12年后路过钟陵(进贤),又遇云英。云英以为凭罗隐的高才与襟怀,早就扶摇而上了,想不到他快40岁了,仍是个落魄的穷秀才。罗隐见云英仍在苦苦地等着他,感叹唏嘘不已,当即以辛酸苦涩的笔调,写了首《赠妓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载,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如人呢?云英同情地问他:“以君之才,蟾宫折桂易如反掌,何以……”罗隐止住她,说道:“文卷交上之后,还要交以‘雪’为题的诗一首,以定优劣,我交上了一首五言绝句:尽道丰年瑞,丰年究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听到这里,云英不禁叫好:“好诗!好诗!”

  罗隐说:“你道是好诗,朝廷诸官说是对时政不满,有讥讽之意。我因此又没取上。”

  云英低首想了一会儿,说道:“茫茫人海,我与君‘俱是不如人’。对你,也就不如在天生傲骨、不媚权贵上;而我,又很喜爱你的这种气质与才华。在这个社会上,我俩就只能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

  一个真挚、深情、充满期待却又难以圆满的爱情故事,最终是形成了这样一首苍凉、凄苦,又别成感喟的诗作。

  另一位著名的晚唐诗人赵嘏,出生于淮安望族,多次赴京应试,未能及第。因为他写的《长安晚秋》里有“残星数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的诗句,被大诗人杜牧誉为“赵倚楼”。

  赵嘏家在润州(江苏镇江),家里有一个美丽多情又才艺出众的小妾,两人相亲相爱,连赵嘏家里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唐武宗会昌三年(公元843年)他又要去长安赶考,想带上这个小妾,因为老母亲强烈反对,只好作罢。七月十五这天,镇江鹤林寺举行盛会,人山人海,赵嘏这个爱妾也赶去观光。她的标致和漂亮被镇守润州的浙西节度使见到了,这个小妾被一帮人强行架到了府衙。她惦念赵嘏,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

  半年以后,中了进士的赵嘏知道了家里迟迟捎来的这个消息,又难过又气愤,因为节度使官大,他惹不起人家,就写了一首婉转的诗作送了上去:

  寂寞堂前日又曛,阳台去作不归云。

  从来闻说沙吒利,今日青娥属使君。

  沙吒利抢了诗人韩翃的爱妾柳青娘,最后弄了个不愉快。浙西节度使也听说赵嘏的诗写得好,前途无量。美色与官位比较,后者为重,他自己犯不着为一个小妾给自己的前程上埋下危险,于是就决定把这个关了半年的小妾放还原主,而且派人小心护送,要为赵嘏送往长安。送妾的一行人马走到潼关时,正好遇到了要东归省亲的赵嘏。赵嘏与小妾一见之下,悲喜交集,两个人跪伏在地抱头痛哭,因为爱妾身体衰弱又极度伤感,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哭死于潼关之下……

  罗隐与赵嘏的际遇说明,任何爱情,在社会现实中总得有所凭依。文人们的爱情光有才气只会写诗是不行的,在社会上还得有一定的地位,要金榜题名,有个官做,个人的爱情才会有所凭依,否则,不管其所遇的异性多么知己,多么纯洁,多么忠贞,其爱情的结局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托尔斯泰说是“只有爱情才能使婚姻神圣”,这里的罗隐是因为有骨气而求取不到功名,爱情就像难于成熟的果子一样酸涩不收;赵嘏是前去求取功名,爱妾被人夺走,所幸功名到手,被抢之妾复归,可又悲怆而殁。文人们爱情上的缘分与际遇,在所谓的盛世里,也太短暂、太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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