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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荒田老师作品选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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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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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12-09-17

工作和趣味    文/刘荒田
2005年01月05日,星期三
《文心文学》2005年春季刊
    全球电脑业巨子戴尔,如今还不到40岁。起步时,是德克萨斯大学一年级新生,凭手头的1000元,在宿舍里作起电脑配件的生意。如今戴尔名下的企业,在同 行中列全球第二。有一次,他回母校去演讲,一位商科学生问他:“现在你的钱多到这个田地,干吗不把企业卖掉,买一艘游艇,在加勒比海逍遥呢?”戴尔的回答 是:“开游艇?那太闷人了,你可晓得,管理一个产值数十亿美元的企业多有趣吗?”
    象戴尔这样的超级富豪,财产的消长早已和个人生活品质脱离了关系,钱无非是“那斯达”指数上的箭头,股票再涨也仅仅是资产总额后面多若干个零。这样的零, 买一架747客机比普通人买一张机票还轻松的人,值得理会吗?戴尔所攒下的钱,别说花,就是象秦始皇烧阿房宫一般烧,也得冒烟冒上好些时日。可是,他宁舍 休闲,而在生意场打滚。他的行事方式,印证了一句隽语:“钱能买到一些快乐,但是在超过一定限度后,钱所带来的,仅仅是更多的钱而已。”更多的钱,未必是 更多的快乐。
    戴尔的财富,我们绝对盼不来,尽管谁都巴望。10多年前有一自认姿色娟好的香港年轻女子,每天痴痴地守在一位大富豪的豪宅围墙外,渴望哪一天,和她从无瓜 葛的富豪从劳斯莱斯的侧窗瞥见她,惊艳之后,延请她入里面喝咖啡,进而成其好事,她顺理成章地当上第X姨太。我们连这样渺茫之极的机会也阙如,不说也罢。 好在,戴尔和我们有共同处:干活。升斗小民为了衣食不得不干活,他却纯然为了兴趣。
    玩耍不比干活有趣多吗?并不尽然,至少,戴尔从加勒比海蔚蓝海波上的豪华游艇,找不到比上班更多的快乐。汗流浃背或案牍劳形的打工族,想从戴尔那里弄点银子,比艺术家从戴尔基金会申请捐助困难得多,好在,可以从戴尔那里获得富于实用性的启示。
    启示就是:如果你没有从玩耍中找到乐趣,最好暂缓退休。挣扎在贫困线下,纯为糊口而熬的一类,难和乐趣搭界,且搁置不论。对多年来以“工作”安身立命的 人,以及虽不视工作为乐但已养成习惯的人而言,工作比不爱打高尔夫却被逼着进场挥杆要好一点儿。工作不但提供成就感,更使长年以数钞票和计算股票收益为唯 一享受的人,增加安全感。
    进一步说,“玩耍”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头脑简单的人说,“享受”谁不会?只要给我足够的钱。然而,一旦赋闲,兴趣来不及培养,一无所嗜,时间消磨不掉,忧 郁症便乘虚而入。这就是为什么好些手脚健捷的老人叹息,劳碌一辈子,到如今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快乐。患上或轻或重的贵恙的,则把生命消耗在病上――看 病,服药,检查,谈论病,研究病,实践病,循环不已。这种人的一生,只好由两种东西填满,退休前是干活,退休后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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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金钱 +5 我什么都有一点,但最多是快乐.谢谢四叔转载! 2012-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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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12-09-17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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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12-09-18
我什么都有一点,但最多是快乐.谢谢四叔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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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 金钱 +5 - 2012-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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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12-10-05

“道歉”之必要
刘荒田
2005年1月5日
一,道歉,能“代理”吗?
我曾经叹息过,现代化就是“代理化”,除了以下不多的几种,别人或机械迄今无法代庖:吃喝拉撒睡做爱生病,其余的都可以假手:思考,可以委托“思想 库”;生子,可以借腹,将来可以克隆;即便是“撒”,也局限于排泄,随后的擦、洗、与烘干,东洋产的高级“电脑马桶”可以代劳。甚而生命,也可由电脑软件 代理,在虚拟世界里活一回──新式的“邯郸梦”,你在因特网里头高兴呆多久就多久,可不会是黄粱饭没熟,人就醒在邯郸客舍的破床上。前两年,故国新兴一种 行业:代理道歉。报载,首家道歉公司在成都开张后,天津、广州、武汉、石家庄等城市也相继出现职业道歉人。它们以打电话、代送鲜花、明信片、写信、安排度 假等方式、代人受过,代人负荆,据说开业之初,颇受客户欢迎云。
道歉之为专业、职业、事业,自然是因为人们需要道歉。这有什么奇怪呢?你开罪过人家没有?你欠下感情债没有?且说“老婆永远不会错”放诸四海而皆 准,那么,单是替“永远不会对”的老公们道歉,就够“道歉”专才们忙活的了。而况,情场之外,还有交际场、商场、文场、武场、官场,数不清的坛,道不尽的 家务事。
不过,我对这一“新猷”的前景不表乐观。原因在于,如果说性事无论如何不能雇人代办,那么,道歉总得亲自出马。你既然有勇气雇人代理道歉,好歹已算 认了错,何不再向前半步,亲自出马?你也许辩解说,面子一下子还放不下嘛。那么,找代理人这事本身,不已放下大半身段了?代你道歉的人,说词再动人,也是 他代理的本领,只和你的出价有关。挨了丈夫打的女人,如果上门来替丈夫道歉的代理人,把脸凑过来,她敢刮一下,权且当它是丈夫的代替品吗?其实,以爱情而 论,最具杀伤力的莫如虚伪,而“代理道歉”恰恰提供充分的虚伪。所以,这一外表“先进”的行业,无非是土法炼钢式的时髦,弄巧反拙,其式微和完蛋,费时也 许和大跃进差不多,不信且等着。
二,什么时候才“对得起”?
道歉固然不能假手于代理人,自力更生却也未必奏功。大陆报章载,一位客人,入住国内一家豪华级大宾馆,早上外出散步,遇到的三位服务员,都向他说: “早上好。”礼貌这般周全,客人却不满意,向经理投诉。原因在于,服务员的问候,完完全全是照本宣科,脸部表情不是冷漠就是呆木,教人看了不舒服。
类似的经验我也有过,几年前,我回国探亲,与友人在一家饭店进餐。饭店据说是五星级,装潢华贵,氛围高雅,女服务生受过严格训练,招待周到,自不待 言。遗憾的是,友人们在海吹神聊之际,频频受服务小姐的干扰。这干扰,却是按规章实施的:勤换客人面前盛骨头菜渣的碟子,问题是她勤过了头,每二三分钟便 换一次,换时软语款款地一声:“对不起”,客人抬肘欠身,给她让出空隙不说,话题总被中断,真是扫兴之至。进餐两小时,她“对不起”凡三十次,一位朋友火 了,问:“你什么时候才‘对得起’呢?”
这两个事例,说明,道歉需要真诚。运用规章所定下来的“道歉标准用语”,远远不够,要诉诸感情,体现个性。
三,道歉的种类
上面说的“代理道歉”是旁门左道,不足为训。撇开这等“另类”,道歉是人际关系学上一门大学问。且看以下一幕:男子气喘吁吁地赶到,给女友递上一束 玫瑰花,满怀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来晚了。”女朋友却咆哮起来:“呸,去你的玫瑰!”他的用心,她岂能不明白:他是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才来道歉的;这道 歉,却不是为了他所犯的错──须知这已经是第五次,忘记开车去接载下班的女友了。然后,轮到男子发火:“道过歉了,还要我怎么样?过去了的事,能挽回吗? 得理不饶人!”以下自然是:女子嘤嘤而泣,男子拂袖而去。
这样的场面,经历过的人一定数不胜数。道歉和接受道歉这两种差使,谁都干过。一般来说,道歉的人,以此来摆脱被动,在“对不起”之后,往往来个“不 过……”,“但是……”,那是“我没错”,“我是弄砸了,却情有可原”一类自我辩护的前奏。这样的道歉,虽然不是道歉公司代理的,但很难教对方气顺。
一般地说,道歉有两种,一种是常见的:认错,进一步,让人家报复一下,两下扯平。另一种,则超越“谁对谁错”的计较,不追究责任,只在乎着眼于修补破损了的关系,力求和好如初。这一种道歉,意义是全新的,它和头一种的区别,简直大于战争与和平的区别。
对此,一位美国女士说了切身体会:她的母亲,肺癌到了晚期,被送进医院的临终病室。在那几个星期里,她殚精竭虑地做的,只有一桩事:满足母亲的愿 望。在医院的第一个晚上,母亲向她说,要看有线电视播放的“红狐狸”游戏节目,可是医院并没有有线电视,女士忙不迭向有线电视公司说,这很可能是她母亲此 生最后看到的节目了,公司十分同情,马上派人,不到两个小时就接好线路。女士以为尽了孝,可是母亲一句好话都没说。更让她难堪的是,她的妹妹本来在外国, 知道母亲病危,赶了回来。女士为了让妹妹和母亲说说体己话,有意回避了。不料,她回到病房去时,母亲二话没说,把餐盘上的食物和饮料往她头上摔过去,怒气 冲冲地说,永远不要见到她。这以后,女士还是忍声吞气,一个劲地尽义务,她把母亲生平最爱念的一首诗打印出来,附在一本书上,献给母亲。不料母亲把她痛骂 一顿,说她自私,说她这样做,是想换取个好名声,却没为母亲设身处地地想过。一片好心落到这田地,女士伤心得泪下如雨。
母亲在弥留之际,女士坐在病榻旁。母亲伸出手来,指头勾住女士的手指,动情地说:“女儿啊,知道吗,我最近对你特别凶,对你妹妹特别好,是因为你们小时候,我待你比待她好得多,现在反过来,好把关系平衡下来。其实,我这样做没意思透了,我真后悔,对不起你,我爱你。”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士总算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何尚不知道母亲的为人,个性倔强,从来不认错,到了最后,母亲向女儿说了心里话,却对摔 食物,恶言侮辱这样的事,提也没提,不给女儿一点抚慰,好在女士对母亲的失态完全谅解,毫无怨言。还好在,母亲围绕另一件貌似不相关的事,迂回地作了道 歉。母亲在瞑目之前,与女儿和好了。这种道歉,就是上文所说的后一种。
四,做对了也说“对不起”
如果说,认错是道歉的初级阶段;那么说,做对了却向犯错者道歉,就是高级阶段。有一次,在一个家庭理,妻子向丈夫谈起对孩子的教育来,丈夫的脸色顿 时难看起来,说他正赶着完成一桩紧迫的工作,责怪妻子不识好歹,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妻子听了,自然生气,也尽有吵一架的理由:一,教育孩子不重要吗?为什 么不可以谈?二,时机不对?你不说,我怎么晓得你有要事在身?三,就你能板起脸孔吗?我也要你吃吃瘪!可是,贤慧的妻子只对丈夫说:“过来。”她紧紧地拥 抱着丈夫,说:“是我不对,这样重大的话题,不该在你忙碌时搬出来,这么一来,闹得你我都不愉快,我以后另找时间和你谈,好吗?”丈夫的气马上平了。
女士所以这样理性地化解冲突,是因为吸取了教训。在此之前,她到儿子所在学校去参加家长会。老师向她说,她儿子的责任心不大强,她觉得丢脸,就替儿 子百般辩护,怪老师做得不够,双方的言辞愈来愈激烈,眼看讨论变成吵架。女士突然醒悟:这样下去不行,便停下来,冷静一阵,再说:“很抱歉,我刚才忘记了 你们的身份。”这话的意思是:我怎能把你们当成敌人呢?正是你们,把生命献给教育孩子的事业啊!顷刻间,老师们的脸色“由阴转晴”,气氛轻松起来,双方愉 快地讨论下去。女士从此明白,道歉,是转变对方态度,消解僵局的“魔杖”。
一位音乐教师也有同样的体验,一次,校外有一个很精彩的音乐会,他想到,他所领导的学校乐队,所有成员都有必要去听,好加强修养,于是替大家买了门 票,雇了巴士。不料,好几个乐队成员招呼不打,临场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事后,老师很气,可是,他没有责罚学生,反而自问:“我有错处吗?”粗看来,从 头到尾,该做的都做了,鸡蛋里挑骨头,容易吗?可是他向犯错的学生作了这样的检讨:“我要向大家道歉,你们不参加音乐会,论责任,还是我的大,我事先虽然 向你们说过音乐会如何重要,可惜方法不对头,没刺激起你们的兴趣,使得你们以为不参加也无伤大雅。”一位学生当场站起来说:“我没参加音乐会,逛商场去 了,是我的不对。”老师的道歉,使得师生关系马上融洽起来。
五,道歉的操练
认错不难,难的是你没错,却能放低姿态,把“对不起”说得真诚、在理,丝毫不让人家觉得勉强和矫情,这就需要平时多加操练。
比如,你和朋友谈论政治,二人的见解南辕北辙,你可以这样说:“是我的偏见也说不定,你的高见,恕我不能赞同,如果由此引起不愉快,我该向你道歉。不过,无论如何,我们的友谊总能超越政治上的分歧。”
比如,你和上司之间有过节,有误会,你不必急于争个水落石出,只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紧张,我很觉对你不起,我会找办法解决的。”
比如,你家里有一个正在“反叛年龄”的女儿,常常为了挣脱你的约束而大哭大闹,你可以说:“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保护你,为了教会你和别人相处才这样做,如果我管教时,待你不够平等,不够热情,那是我的不对。”
道歉的要诀,在于不争是非。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总会有摩擦,有误会,总会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别人,如果你不把道歉的前提建在“做错事”上,而把它当 作增进人际和谐的工具,你就会凡事先自省,先退让。这样做,“正确”貌似让出去了,但赢来和解、体谅、信任、友谊和爱,岂不是占上绝大的便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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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银元 +3 这么复杂,还真是要看多几次,慢慢学. 2012-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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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12-10-05

“远看一眼
刘荒田
  一位男子喜滋滋地告诉朋友,昨天他邂逅分手了三年的女友,她挽着一个洋男子在街上走,看亲昵的模样,该是情人。他奔 60了,比她大近一二十岁,秃头,啤酒肚,长相相当的抱歉。他的潜台词是复杂的,既有“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遗憾,有出自妒嫉的快意,有酸葡萄的偏见,还有 莫名的失落: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如果高攀个阔人、明星,他虽然过气,也平添炫耀的资本呢。
  我却以为,凭这么一瞥而下的结论,并不工稳。男人 这本书,远看一眼,只触及表层。当然,如果“封面”着实差劲--比如拍拖的男子是业已定罪的犯人,根据直觉一锤定音也无不可。否则,这一眼很成问题。生命 之书,厚度赖于年纪,密度赖于阅历,深度赖于智慧。刺激与否,赖于时代与遭际;动人与否,赖于生命的质量;精致与否,赖于个人品质。婚姻亦然,郎才女貌, 登对的外形,街上俪影,蜜月合照,这些只配当封面,至多在封二作点提纲挈领的诠释,余则语焉不详。回到上文的情侣去,从女性角度谈,走过青梅竹马,走过纯 情如诗,走过青春似花,阅世愈深,愈不满足于封面的堂皇,要看内容。对男人,不同的女性有不同的读法:有的读门第和财产,有的读学历,有的读风度,有的读 外貌,有的读才具,有的读名片,有的追逐罗曼史,有的倾心房中术。有的专注于细节,男子送的玫瑰超过她的预期,男子在门外脱下自己的西装披上她的肩,开一 次车门,便俘获芳心。光凭封面就豁出去的不少,一见钟情便是。指腹为婚,干脆是向远未成书的草稿下注;为绿卡而婚,则是以青春赌明天。话说回来,以男人之 书的纷汇万状,谁也不敢说通读、精读了全本的女人,笃定嫁个好郎君,“缘份”含着若干非人力可及的神秘因素。
  我是说,远远一眼,看到灯下的客 厅看不到熄灯后的卧室;看到饭桌的菜看不到烹调过程;看到相敬如宾看不到保险箱里的契约;看到笑容和脂粉看不到胸前伤痕(对这伤,还要问是性高潮还是暴力 所造成);看到打情骂俏看不到跪地求饶;看到康复出院看不到半夜呻吟和殷勤照拂;看到夫唱妇随看不到揪耳朵;看到吵吵闹闹看不到如漆如胶。



1条评分银元+3
joyli 银元 +3 刘老师这本生命 之书好似也要读一辈子. 2012-10-05
离线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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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12-10-05

柏克莱的枇杷
刘荒田
  枇杷静静地伏在餐桌上的瓷盘上,让我想起柏克莱的枇杷树。一条偏僻的巷子,两旁是风格各异的房子:屋顶高而尖的英国 都铎式,矮而阔的地中海式,白墙红瓦的西班牙式,还有精巧的加州工匠式。停上车子后,中间只留下窄窄的通路,让车子缓慢地经过。午间太阳光旺盛时,行道树 给整条巷子布下浓荫。树都矮矮的,夏来绿得嚣张。一次我路过,边沿带毛的大叶子低垂,顽皮地刮着脖子,我缩了缩头,抬眼看,哎,树上不动声色地悬着一嘟嘟 一嘟嘟的粉绿果子,是枇杷呢!这种果子在家乡,叫作“芦橘”,偏是如此俚俗的称谓,上了洋字典,就取其同音:Loquat。
  那个夏天,我度着 中年时光中最酣畅的友情蜜月,每到休息日,我便开车到枇杷树美荫下一个人家去,在地下室里,和友人联手,为他多达三、四万册的藏书做书架,待到比图书馆还 要密的、棋盘般的书架做好,枇杷熟了,一串串果子明目张胆地垂在头顶上,细看,都黄得那么谦虚,那么厚重。
  伸手可得的鲜美啊!我头次看到,先 是惊讶,然后是莫名的感动。在故乡,枇杷即“芦橘”,并不金贵。在墟场上,农家把零散的果子摆在反放的竹篮盖子上出卖,几分钱就买到一巴掌。但长在树上 的,都被篱笆护着,背书包的孩子只能踮起脚尖远远地看,舔舔手指头。到了异乡,嘉果居然满街都是,可惜爱吃的人太少了,熟透的那些早已落在地上,委屈地化 为泥土。友人说,想吃吗?尽管摘。我毫不费事地摘了,不一会便装满半个纸箱,要不是担忧吃不完又送不掉,可不愿离开。不单因为占小便宜的天性获得空前的满 足,更因为这样的收获,夹杂着笑语、品尝和打闹,让人完全地回到带着乡野芬芳的童年。和这类似的只有到社教果园去摘樱桃,你爬在梯子上扑打树枝,孩子拉开 一块布在树下接,再把酒红的果子往篮子里放,这难道不是人间至乐吗?而况,摘枇杷比这更随意。
  10多年过去,柏克莱的枇杷树,到夏日结果时, 摘的人该比过去多吧?友人却早已离去。足够装满一个集装箱的数万册书籍、数千张唱片和CD都送了人,他和妻子远走四方,为了圆年轻时一个梦。我久久怀念着 他在枇杷树后的旧居,两条训练有素的狗,喜多郎的音乐,他太太的钢琴独奏,他的博学多智,一针见血的剖析,冷竣的幽默,他的悲凉和期盼。对这位不屈不挠的 理想主义者,自称“声色犬马”一样不缺的雅人,我许过愿,待他退休,我来替他写传记――平凡人物的绝不平凡的传奇,到时,我会把柏克莱枇杷写进去,它的味 道,酸里带甜,朴实绵长,恰可喻作两个中年男人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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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银元 +3 我家后园也有枇杷树哇, 四叔辛苦了, 明年留几颗黃得谦虛的枇杷果送您. 2012-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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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12-10-05
我家后园也有枇杷树哇, 四叔辛苦了, 明年留几颗黃得谦虛的枇杷果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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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 银元 +5 要几片叶来煲水饮.止咳. 201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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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几片叶来煲水饮.止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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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1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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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要几片叶来煲水饮.止咳. (2012-10-13 14:37) 

记起这个了,小时候祖母的  清明茶(清明节时取很多种树叶晒干当茶叶)里就有枇杷叶.不管我生什么病,她都煲清明茶给我喝,效果也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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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1月08日,星期六
“七姐妹”
──童年杂忆
刘荒田
  从堆放杂物的架子上翻出找一个空墨水瓶,洗净,灌上井水,插上一束花。土气的花瓶理直气壮地摆在八仙桌上,然后,摊 开描红簿,以祖父苦心调教出来的标准姿势,捏着狼毫笔,一笔一划地描“上大人,孔乙己”,歇息时嗅嗅花。这不是纯粹的女孩子作派吗?然而,上小学一年级 时,我这个丝毫不文静不秀气不灵巧的野小子,对花居然这般多情过,平生唯一一次。
  那花,儿时称为“七姐妹”,何以名此?至今搞不明白,并非因 它一花七瓣或七朵并生,兴许来自未经考证的古老传说,例如纪念七个殉情女子之类。长大了才晓得,学名是蔷薇。蔷薇花白里带淡淡的粉红,一似少女轻匀胭脂的 粉腮,枝茎低矮,生长在溪畔的,高不盈尺,绿叶谦卑地和刚刚返青的野草、含羞草、蛇舌草、蓼草打成一片。然而,蔷薇的花信是这般抢眼,说来也怪,春不是以 “万紫千红”为特征吗?然而那是指花圃和庭院,血红的扶桑和明黄的芍药开在篱笆内。至于地气初动的田野,主调却是绿色,从开初的鹅黄到鼓涨的墨绿,如果一 定要举出原色来,则只好推小河里的“新水鲫”,在浑黄涟漪间若隐若现的鳍,倒是红得叫捉鱼人心花怒放的。于是,只好由素淡的蔷薇坐庄,羞怯的蓓蕾,从万京 子丛中探出来;在带雾气的阳光里,尽情绽放的花朵,应和着布谷的啼啭,轻轻颤摇着。
  上三年级的姐姐到溪边采花去,拉上我作伴。“七姐妹”和一 切纯真的美一般,只可远观不可狎玩,茎上长满小刺,我太兴奋,没加留神,伸手折枝时连连遭咬,手指头鲜血直冒。姐姐拔了几根青草,放进嘴里嚼烂,敷在伤口 上。随即命令我站在一旁,她采了花便递过来,我再也不敢用手拿,只好拉起两边衣角兜住,不一会,怀里堆满了花,花香凶猛地往鼻子钻,那气味至今记得清晰: 浓酽,沉稳,专注,没有白玉兰的清纯,也不象茉莉的妖冶。田野初醒之际,郁勃的生机,丰盈的地气,凝聚为花香,又粗野又固执地发散开来,我嗅着嗅着,晕眩 起来,竟发奇想:这香气一定是从地底下来的,花枝不过是导管,小不点的花怎么可能储存这么多芬芳?
  把花带回家时,裤脚尽是泥巴。姐姐警告我,不能向奶奶说实话,她要问就说在田埂上摔了一跤。墨水瓶里插着蔷薇的日子,我放弃了弹弓和木枪,小心翼翼地给花注水,为花瓣的剥落悄悄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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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银元 +3 为花瓣的剥落悄悄掉泪.......的小子.天生的文学艺术家! 201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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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1月09日,星期日
忆岗宁
刘荒田

  一位早年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后来从事国际金融业的博士,晓得我的原籍是广东台山后,辗转托朋友送来一篇《还乡记》,里面有好些章节回顾十一二 岁时,第一次从广州回故乡的情景。他的老家岗宁,是离我的家乡数里之遥的小墟,由此勾起我的回忆。这段往事所以刻骨铭心,全因为它是此生头一次,也是最后 一次,在凋敝的一隅,瑰丽无比却从来看不出现实可能的共产主义乌托邦,如此逼近现实,教我的少年心充满彩虹的希望。
  那是1965年,距今天刚 好39年。我在县城中学念高中二年级。四月,学校放两个星期的农忙假。农家子女回生产队去,参加大田劳动。我回到小镇。小镇并没有农田,惯常的农忙假,中 学生在镇的安排下,到附近的村庄去插秧,挑肥。今年却不同,被公社送到五公里外的岗宁去。原因是这样的:一年前,公社看到镇里,历年中学毕业后无法升学而 回家来的青年,已有好几十位,他们仗着“吃商品粮”的优势,都不去修理地球。家里滋润的,每天趿着香港寄来的人字拖当“丈街委员”,穷苦的替供销社打点给 石灰船卸货之类的散工,日子更没着落的,上山打柴烧炭出卖,便决定在岗宁建了一个建筑材料厂。起先用骗术,说只是支援,完成出三四窑瓦的突击任务便回来。 待几十位20上下的男女在岗宁墟安下家,便来硬的,把所有人的户口都迁进厂里去,威胁说不服从分配就下放农村。到我们放农忙假时,这群小时候和我一起在横 水河里打水仗、在后院以纸灯笼为道具演出粤剧《宝莲灯》,一枚道光铜钱当门票的伙伴们,已经在那里呆了好些日子,从生手变为熟练工。不过,我们不会入同样 的陷阱,都是在学的,假放完就溜人。    
  一行近20人,论年级数我次高,另一位读高三,是镇里邮电所头头的公子,却生性腼腆。于是,镇长 委任我为队长。那年我17岁,骨架子猛往上拔,肌肉却追不上,成了细长的竹竿,腰微驼,论形象,一点也不上台面。有什么办法呢?在学校寄宿这几年,没一顿 够吃,饿得眼睛发绿。可别说没委任状的官衔太寒伧,到现在我也没混到同样的“官阶”呢!辖下的队员,女生居多,都是初中生,大的16岁,小的13岁,童嗓 子象夏日的知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震得旁人耳根生疼。
  不过,有一个异数--阿鹏,他是小镇居民,却混在学生队里头。两年前他初中毕业,考不 上高中,不是成绩差劲,而是家庭成份大有问题--爸爸给划了地主不说,解放前还当过国民党区分部书记,早在肃反时就戴上了“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他的父母 在侨批局工作,每次运动挨整都是首当其冲。不过,他家海外关系多,侨汇多,政治上虽然卑贱,但在平头百姓中间仍旧受着秘密的尊敬。他过去和我只是点头之 交,但一路来,我对他的好感愈益增加,为了他非同一般的老成练达。他比我大两岁,个子不高,和我一样细眉眼,窄肩膀,可是举手投足带着见过世面的自信,原 来,他离开学校这两年,当镇里的同龄人见天扎堆儿聊大天时,他在侨批局当上临时工,天天骑着自行车到四乡去送侨汇。这么一个斜挎帆布包的小青年,成了侨眷 一见便眼睛发亮的“财神爷”,他进侨眷的家门,总获得递茶敬烟的礼遇。收款人喜滋滋地数过钞票后,还给他塞上一个利是封,这段既体面又实惠的阅历使他建立 了优越感。不过,他对我这个从本县“最高学府”出来的人物很是尊敬,并不因我小两岁而指手划脚。
  我们带上简单的行李,有自行车的骑车,没车的步行,往岗宁进发。到了目的地,女生们在建材厂女宿舍安顿下来。男的住在厂部二楼,把几张长椅拉在一起,成了床铺。春天天气潮润,但木棉树的花信已到,不会冷到哪里去。建材厂的秃头厂长和胖厨师也住在这里。
   当天傍晚,和阿鹏到外面遛达。刚才骑单车,远远看到一座长方体的碉楼,高踞在烟雨的田垌,被龙眼树新开的黄花簇拥着,外墙虽斑驳,但很有气派,以为岗宁 是大墟。进来才知道小得可怜,就一条街,一眼到底。铺子是民初前建的,门户都关着。除了一家隶属镇供销社的小卖部,什么商店都没有。店铺都当了住宅。有趣 的是骑楼下的柱子和店铺正面的墙壁,仍旧隐约看到招牌,都是解放前乃至抗战前的:日本人丹,和平戒毒所,源记烧腊,昌发海味,隆兴酒楼……解放后被白灰潦 草地覆盖掉,多年风雨后又显山露水,让我们这些不晓得资本主义为何物的少年稍稍领略早已荡然的繁华。走过建材厂三座冒黑烟的砖瓦窑,眼前一道大江,蛋青色 的江面,如此辽阔,不动声色地展开在还没返青的田畴中间。阿鹏告诉我,这就是潭江。我暗想,就凭这得天独厚的水路,岗宁就该成为大商埠了,何以衰落如此? 其中的缘由,我以17岁少年的心智也能道出。我所在的小镇,不也在连串的运动中变得死样活气吗?我家所开的文具店,在1957年的资本主义改造狂潮中,被 吞并掉。这里的店铺,所遭的是同样的厄运。对这些,阿鹏和我深有同感,但他只听我发议论,略略点头,不作发挥。父母这些年来所遭的罪,使他过早地学会韬 晦。
  春夜,在陌生的地方,刚刚孳生的头一茬蚊子,还不懂世故,远远地嗡嗡着,并不逼近。到了下半夜,寒气仍旧浸人,棉被太薄,给冻醒了,和阿 鹏挤在一起,盖上两个人的被子。两个人都睡不着,说起话来。我庄重地向他倾诉了年来愈益频繁地滋扰我的疑问:共产主义理想到底能不能实现?他在被窝里咯咯 笑出声来,但不敢高声,因为厂长的房间和我们的通铺,只隔一层杉皮钉的半截假墙。阿鹏的笑,涵义可够复杂,也许有生以来除了挨训,从来没人和他这个“贱民 之子”正经地讨论过人生观和世界观,而况我的疑问如此庞大。我告诉他,在学校自从有了“入团”的念头后,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是带根本性的,懂不?” 我推了推他的胳膊,强调着。我还想向他说说《牛虻》,主人公阿瑟决心献身于驱逐奥地利人,解放意大利的伟大运动时,宣告:“
  我必须从上帝那里 直接得到我自己的答复。”因为这“关系到我的一生和我整个的灵魂。”我没有上帝,因此更加需要向现实寻求这样的答案:人性能否可能被改造到“无私”的境 界。阿鹏张口打呵欠,翻过身去。他不是回避,而是压根儿没想过。共产不共产,轮不到他说话,他最具切肤之痛的,恰是冠上“共产”之名的执政党,带给他家的 无穷苦头。我只好再次郑重地说:我这次来,给了自己一个最大的任务:认识社会,从身边的人入手,看到底有没有共产主义的萌芽。枕边没有回音,他夸张地打着 少年老成的呼噜。
  学生队第一天出工,干的是挖泥。建材厂的工种,数这个低级,其他的,如制瓦,如烧火,都要技术,看火候的更是从外地雇来的师 傅,每回瓦窑快要煞火,他赶来,背着手绕着瓦窑走及圈,瞄瞄洞内,看看烟口,下达封窑的命令,干拿100块。而我们这些临时工的工资,据说是每天五毛,光 够交伙食费。我们所挖的、俗称“缸瓦泥”的白色粘土,就是瓦片的原料。在水田里把表面的熟土揭掉,往下就是它。工具简单,一把“同”字型的“泥车”,由力 气大的男生拿着,往泥层插下,一旋,一块长方体泥头给剥下来。女生们排成队,把泥头传到田边的大路,装上平板车,运回墟里。泥头滑溜溜的,女生力气小,稍 大点的泥头双手抱不牢,只好往怀里兜,不消半个小时,都成了泥人。
  活很累人,好在女生队里有两个活宝--阿惠和阿兰,16岁了,胸脯平着,没 到含春的年岁,最豁得出去的阿惠,诨名叫“惠哥哥”,一会儿学狗叫,一会儿模仿男班主任训人的架式,大伙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这队长,干活卖力气不说,还要 监督全体,“惠哥哥”闹得过分时要制止,她不听我的,反而马上扮演我的角色,指手划脚地训人,害得我涂满泥巴的脸热一阵冷一阵。惠哥哥最放肆的当儿,传递 泥头的人龙,有人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很镇得住人:“我说还是服从领导,加把劲吧,任务完成不了都得加班哪。”我停下泥车,满怀感激地抬头,说话人原来是 阿宝。她小时候住的铺子和我家后门相对,两个哥哥和我一起玩耍,后来她家搬到两条街道外去,她进的又是不同的中学,便很少见面。和两个妹妹在河边拧被单的 小女孩,一眨眼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白色碎花紧身唐衫,香港流行的款式,这么漂亮的衣服,村姑们非要趁墟才穿,她却拿来当工作服,可见家世非同一般。 别的女孩满身泥,她呢,身上干干净净的,只在挽起的裤腿上带几点泥。两条长辨压在草帽下,脸色粉嫩,黑眼瞳带着电,每一流盼都掠起波澜。好美啊!我暗暗赞 叹。下工后,大家涌到河边去洗手脚,我在阿宝背后端详,她身量偏矮,比起同年的女孩,比如又高又瘦巴的“惠哥哥”,她算是进入了青春期的“窈窕淑女”,单 襟衣中段的襻扣所束起的纤腰,楚楚动人。平生第一遭这般入迷地看异性,爱慕的种子不知不觉地种下了,尽管初恋的君临,在3年以后,那时我已经脱下的红卫兵 的袖章,回到小镇当无业游民。
  饭是在食堂吃的,饭后有一个小时休息。我和阿鹏在街上逛。建材厂的瓦坯工,活计是按件计酬的,所以最卖力,饭碗 一放下就干起来。我们满有兴趣地站在阿俊的操作间旁边看。啊俊是镇里来的,本来就熟,看我们这般好奇,正好露一手。设备很简单,一张长方桌,地上放一块木 模板,手头工具是竹弓和木锤。阿俊先挖一把“缸瓦泥”,堆在木模板上,阿俊手拿竹弓站在泥上,一只脚立定,另一只把泥往木模的角蹬去,脚快触及到地面时, 弓一勾,把溢出模板的粘土连脚板一起拉回,作一块瓦坯,脚要往四个角各蹬一次,为的是将粘土严丝合缝地嵌进木模内。然后,把带瓦坯的木模拿到桌上,翻转向 下,用锤子敲底部,使瓦坯脱落。这活计的技巧,主要在脚和弓的控制上,一蹬一滑,人家可是跳舞一般自在。“要不要试试?”举重若轻的阿俊得意地瞟了我们一 眼。我挽挽詹旁诮呦吹裟喟偷目愎埽旧夏灸#庸乓坏牛碜油铝铮床患肮唇艚畔碌哪喟停耸テ胶猓沽烁鲅霭瞬妗0⒖〉靡獾卮笮Γ僮魇 痉叮以偎さ谷缫恰0⑷禾嫖也寥ケ成系哪喟停担骸暗寐础!彼嫠呶遥笏庋男屑依锸郑惶熳?00个没问题,前个月赶货,泥坯工挑灯来个大比 武,冠军阿群一气干16个小时,作了1100块瓦坯,开创了纪录。说到这里,阿俊指了指三个铺面以外的工作点,冠军阿群和亚军阿富光着膀子,哼着小调,噼 噼啪啪地干得正欢。我眯眼看着阿群和阿富,这两个儿时玩伴,才比我大两三岁,上小学那阵子在虎山顶上打野战,“肉搏”时抱在一起从山腰滚到山脚,如今已经 出息成壮实的小伙子,粗壮的手臂挥动着弓,一起一落,眨眼功夫,就出一块瓦坯,我看呆了。阿鹏可没那么高的兴致,推推我的肘子,说:“你还是一心上大学去 吧,干这个能出头?”我正色道:“我天天为‘升学不行怎么办’苦恼着呢!”其实,这一问题并非首要,它从属于“共产主义是否能实现”的根本问题,如果我果 真服膺这一号称“全人类最伟大的”的终极理想,则无论进大学门还是来这里操弓当泥猴,都是愉快的。阿鹏又笑了,摇头说:“哎呀,说不过你,眼看要上名牌大 学了,干吗咸吃罗卜淡操心!”
  说归说,每天三班,在田里挖泥,脚泡在水里,毕竟吃力,半斤米饭咽下不久,肚子又咕咕叫了。夜里特别难熬,好在 阿鹏有门路,能在小卖部买到稀罕的腊肉和腊肠,他拿到食堂去开小灶。胖厨师热心帮忙,反正他做了夜宵,开饭时他来吃一份,虽无工钱,也没亏到哪里去。厂长 也来了,这是阿鹏的心机所在,四个人边吃边谈,很是投机。我问厂长,夜里工人们到哪去了?厂长眨了眨眼,诡秘地说:“都是后生家,怕没得玩呀?”我看看阿 鹏,他专心挟菜扒饭,胖厨师说:“你新来,可别到树林里钻哟。”他们三个哈哈大笑,我却猜不透这谜底。
  第二天黄昏,下工后我和阿鹏到江边游 泳,没看到建材厂的工人。昨天大伙下了班,都来在这里,男的打水仗,女的在埠头洗衣服,同时叽叽喳喳地议论男人,起了纠纷时男的向女的拨水,女的向男的摔 泥巴,今天约齐了似的躲起来了。我游到对岸的小洲上,坐在万京子丛边歇气,看到前几天教我作瓦坯的阿俊,向他打听,他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里的工人都成双 配对,都是在同一个小镇长大的,如今都20上下,天天厮混在一起,哪有不生情的?今天嘛,一对对儿骑单车到新昌城看电影去。夜里要是不进城,到堤边去偷看 得了,一丛树下躲着一对,好热火哪!我莽撞地问:“那么,就剩下你这个寡佬?”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讷讷道:“怎么和他们比?家里没钱,连单车也没一辆, 样子又不怎么样……”说着说着竟伤心起来。我晓得自己失言,不叠地劝说。晚霞褪尽,我才和阿俊结伴游回对岸。阿鹏气急败坏地说:“找你老半天,怕你喂了大 鳖呢!”
  这一晚,我又兴奋难眠。这几天的劳动,苦累和饥饿都尝得多了,但我在乡下人形容为“力去力返”的年龄,并不在乎。傍晚下了班,躺在木 板床上看闲书,隔壁的办公室里,厂长和一位从小镇银行来的干部的谈话,我断续地偷听到,大意是:砖瓦卖出去,钱收不回来,公社要银行贷款支持,好支付工资 和柴草的开销,银行已经贷了好几笔,建材厂没还过一分钱。厂长可怜兮兮地请求通融通融,说这一窑出的货,一定能收到钱,保证还掉利息。我从中知道建材厂的 经济一团糟。不过,这些现实的弊端并没给我正在起飞的理想主义浇下足够的冷水,我对工人的生活充满了向往。看,少男少女有活可干,按件计酬的制坯工,手快 的据说一个月能拿到60块,虽然只发一半,其他的挂在账上。经济上有起码的保障不说,还歌舞升平,卿卿我我,这不接近世外桃源吗?现实并不可怕,一年后参 加高考,如果落榜,来这里好了。一旦云端里的理想和粘满了泥巴的现实得以联结,蓬勃的青春激情,仿佛碉楼旁边的杜鹃花,要多烂漫有多烂漫。我喜滋滋地把一 腔欣喜向阿鹏吐露,他没笑我,只是担心地说,这里的女孩子都有主了,迟来的到哪去找,要乡下姑娘不成?我没说话,心里隐隐然闪出阿宝的倩影,那紧束腰身的 单襟碎花衣,那哀怨的眼神。
  第一个星期过去,星期天是休息日,学生队自由活动,有的回镇里去那换洗衣服,有的去江边钓鱼,我和阿鹏找上没有对 象的阿俊,到江里游泳去。路上看到工人们的单车队,大伙儿到新昌城去逛街,那个阵势啊!都已成为气宇轩昂的小伙子的儿时玩伴,平日粘着泥巴的头发,整齐而 油亮地梳成偏分头,一式的的确良上衣,烫折笔直的西裤,黧黑的手臂把着耀得人眼花的车把子,腕上的新手表闪着比车把更锐利的亮光。每辆单车的后座,都侧身 作着各自的恋人,和我一起在街巷里抓过子儿的小妞,都长成水灵灵的姑娘,崭新的凡立丁衣服,把一把花伞,无比矜持地睨视着远处云端里的木棉花。偶尔也皱起 眉头,骂骑车的男子蹬得太快,使她在石子路上差点颠散骨头。在烟岚缭绕的田野里,铃声示威似地一路响着,正在插秧的公社社员们,直起腰来,投出妒嫉的目 光。队伍从我们身边经过,男女都得意地扬了扬手。我呆呆地看着,铮亮的轮子逶迤到远处的公路上,甩下一阵歌声《二月里来好风光》,领唱的女高音真出色,宛 若竹林梢头穿梭的云雀,我熟悉这位女高音,她是住我家对过的海傍路的霞,绰号叫“黑妹”,高中毕业后报考省城的音专,想当郭兰英第二,歌喉和专业知识都得 了高分,但她爸爸在解放前当过县参议,家里开过妇产院,给划了个资本家,所以被刷掉了。她落第后躲在家里哭,好几个月不见人,想不到如今这般爽朗。她的恋 人是得过作瓦坯冠军的阿群,这家伙工资最高,刚刚买的单车是最风光的“双梁凤凰”,他书没读多少,胜在个子高大,浑身腱子肉。我对旁边的阿鹏说:“爱情真 是伟大,黑妹换了个人啦!”阿鹏对镇里的伙伴了解得比我透彻得多,说:“别太天真了,都是露水鸳鸯呢!”我横了他一眼,暗里骂他把人心看得太灰暗。
   青年人的爱情,工作,环境,厨师做的夜宵,女生们无忧无虑的笑,还有暗暗恋慕着的阿宝,这破败而寂寞的小镇,予我多少新奇的快乐。以往,无论在县城的中 学寄宿还是回小镇过周末和寒暑假,人生很少亮色,无日无之的“手头紧”和“饿肚子”,加上要命的“共产主义是否能实现”的疑团,教我不得安生,今天,我似 乎开了窍,开始热爱脚踏实地的人生,而不必附加任何假设的条件了。
  思想一旦被纳入明快的革命逻辑,一切都容易看通了。一天下午,下起大雨,没 法下田挖泥,别的工种又沾不上手,厂长只好给我们放假。阿鹏和别人下棋,我独自在街上转悠,一间铺子的大门开着,我出于好奇,探头看里面,脱光了漆的八仙 桌后,端坐着一位老先生。他面容清癯,三绺长须,从侧面看很象于右任。他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我,招手要我进去。我浏览了铺里陈设,中堂是一幅毛主席象,旁 边的对联:“写繁颐我拙,信简合人言”。我还在琢磨,老先生发话了:“这是我的行当--代写书信”。他和气地问我的来历,我必恭必敬地作答。说话间,雨大 起来,瓢泼一般,我连忙把铺门关上。随即,屋顶上势若奔马的雨汇成好多根水柱,把铺子里头下成个水帘洞,我惊叫起来。老先生安然若素,边谈边写小楷,很秀 气的颜真卿一路,我没蒙允许,不敢多看,远远瞟了几眼,似乎是一封长信,用的是骈散夹杂的阳湖体。水柱往我的头顶注下,我连忙躲到一旁去,他看我的狼狈 样,客气地让我坐到紧靠桌子的板凳上。这我才发现,整个铺子,唯独两个地方不挨雨浇:中堂的墙壁和桌子方圆的几平方米。我搔搔头,发出“终于看出机关”来 的狡猾的笑。他弯腰钻到桌子下,打开抽屉,拿出一筒皱巴巴的宣纸,在桌面摊开,缓缓抹了几抹,。动作向我示意:读。我飞快浏览一遍,题目是《漏铺铭》,活 剥刘禹锡的《漏室铭》,但匠心独运,很是巧妙,开头一句“铺不在高,有文则灵”,结尾仍旧是:“孔子云:“何漏之有?‘”。他很有节奏地点着头,为我的诵 读击节,那份自得,教我想起了无挂碍的魏晋名士。豪雨停下,铺子里还滴答好久。他和我说唐宋八大家,说他的家学渊源,说他本来师法桐城派,但乡下的婶母埋 怨,说外洋的亲人看不懂,只好随俗为变。足足聊了一个下午,幸亏他有的是空闲,这天气,不能指望哪位提着“趁墟篮”的老婆婆进门,求他写一封言情并茂的 信,向远在花旗国的儿子要钱,他巴不得有一个小友,由他耳提面命,尽管我似懂非懂,却捣葱似地点头称是。
  走出门来,好一个清凉世界,踏着铺天 盖地的蛙声,到堤上去看风景,想不到阿鹏正站在石级上,凝望着江心,一艘轻巧的小船随水漂着,船头的男子用力压下一根木杆,把沉如水里的大簸箕提上来,再 把簸箕舱里一倾。阿鹏告诉我,这是挖蚬船,簸箕这么一上一下,每一次能挖上好几斤呢!接着他盘算起小船一天的收入,兴奋地和我核计,将来凑钱买一只这样的 船,一个月赚他个百来块,比下死力打瓦坯强多了。我却没兴趣干“资本主义”,扯着他的臂膀说:“我找到一个好老师,嗨,要在这里当工人,进修文学不愁没人 指导。”阿鹏眨眨眼,盯着我,仿佛不认识,他解不透,我怎么在短短几天内,破解了天大的疑团,豁然开朗?在我,这倒是顺理成章的,在艰难而浑沌的人生里, 我找到了理想与现实的联结点,方向清晰了。放假前在学校,团干部找我谈话,说我的“小资”根性太深,我口头上答应改造,但心底里很不服气。这回,活生生的 现实终于说服了我,我暗暗下了决心:改造自己,不是为了名堂好看,而是要作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14天的农忙假过完,我这个队长拿上最好的 鉴定回学校去。在镇上和部下们分手,都有点舍不得,“惠哥哥”从“假小子”变为害羞的姑娘,对我说,下回农忙假,大家争取再来当“泥人”。我暗暗恋慕的宝 姑娘远远站着,目光哀切地向着浑茫的江水,分外教人怜爱,不过,我不再想入非非。一个星期前,阿鹏把阿宝的罗曼史向我透露了:她和高三级的学生暗通款曲, 常常乘轮渡到学校对岸的小镇去幽会,被校方发现,两人进照相馆拍的准“结婚照”被当作罪证上缴,男生给记了大过。她算是被动一方即受害者,没受处分,但 “艳名”在校内传遍,由此得了“恋爱专家”的浑名,风波刚完,她便来这里劳动,气没缓过来呢,怪不得脸老绷得紧紧。阿鹏是当闲话说的,我听了却心头发疼, 夜里失眠,也终于想通,名花既有主,我不是枉费心机吗?然而,向她挥手告别时,视线久久收不回来。滑稽的是,我到了20岁那年,在小镇如水的月华里,终于 进了这位“专家”所织就的爱之罗网。
  学生回学校去了,阿鹏却不能返到镇里当居民,他和两年前来这里的同镇青年一般,上了公社的当--户口被迁 到建材厂来。他不敢抗议,乖乖地当上烧窑工。上课的第一天,我给班主任上交了一篇周记,把这回农忙假参加建材厂劳动所引发的思想变化原原本本地写出,结论 自然是光明的。班主任在班会把它抑扬顿挫地念了一篇,称赞说,无论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出类拔萃。我伏在桌上,久久没抬头,晓得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黑发丰茂的 头上,得意劲别提了。
  39个年头倏忽而逝,共产主义的“理想”,就那段日子和我靠得最近。两年后文革爆发,我虽是冲锋陷阵的红卫兵,但信仰开始动摇,待到成为上山下乡的知青,理想遂彻底崩塌。那是后话。
  那些当工人的童年伙伴,文革中因厂亏损累累,发不出工资,也趁造反风,迁回镇里。我离开学校,回到小镇当居民,逐一打听,不得不佩服阿鹏当年的断语:露水鸳鸯--在厂里成双结对,爱得翻天覆地的男女,离开建材厂后,无一例外地一拍两散。
   约10年前,在旧金山,蒙乡亲邀请,参加一个婚宴,席间竟邂逅从700公里外的洛杉矶来的阿鹏,我无比惊喜,缠着他说个不休,他礼貌而冷淡地敷衍我。我 不知趣,硬要他在我家住几天,好好叙叙别情。这老成持重的中年人,终于不客气地拒绝了我的邀请。我大失所望,沮丧了好几天。最后终于省悟,他早已把那短暂 日子的友情忘得精打光,我自作多情,徒增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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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银元 +3 joyli 当年也是"吃商品粮"一族,有些经历相似. 201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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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1月10日,星期一
难能可贵的“张力”
刘荒田
  女作家李黎在评论电影《花样年华》时,有这样的妙语:“一男一女,说是外遇情是说俗了,那是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之间 发生的事,’我们不要象他们那样’, 是许诺还是试探,于是似拒还迎的探戈,那种期待的张力比什么都优雅,落空后又比什么都叫人惋惜。”电影《花样年华》我不是没看过,但把内容忘光了。怪不得 李黎说,“很少有男性喜欢《花样年华》和《时时刻刻》。”既如此,便无从就电影作发挥,只好扯别的事体。
  普遍而论,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只爱 一个人,这样的专情,所以极为可歌可泣,是因为罕有的缘故。但在特定的时期,爱特定的一个人,却是连相当水性扬花的姑娘也作得到的,此“时期”缩得比她的 超短裙还短就是了。梁实秋先生把中年人陷进热恋喻为“老房子失火”,不但指这种爱情的破坏力,也指它的决绝和壮丽。所以,爱管闲事之辈站在道德的高墙上, 摇指着冲天火光,特别过瘾和解气。
  于是,有了李黎的“张力”说。张力来自压力,来自抑制和退缩。比如说,已婚的男女,特别是自认或公认“有姿 色”的女人和自认或公认“有型有款”的男人,说他们凭一纸婚书和孩子的尿布作为挡箭牌,就能防御全部诱惑,那是离事实颇远的。一直正经到底的人不少,他们 的坚贞,基本原因在于没有和诱惑交过手,不是没机会就是没本钱。女子退回男人递来的玫瑰花时,长叹一声,再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一场面,如其说她为之 遗憾,不如说为之庆幸,女人心底里是欢迎的――男子为她而动心,而追求,还有什么比这更雄辩地证明她那绝不与年俱减的魅力?到了这一步,再往前,就须把婚 姻推倒重来。然而,下这么大的赌注,值吗?所以说,适时的抽身,流星似的一闪,从此熊熊的火成灰,可别说他或她冷血,超凡的意志力与智慧就在这里。
   可以说,男女之爱的最佳状态,是期待的状态,仅止于期待,不点穿那层感情的薄纸,不把蓝图变为现实,不走极端,让幻想的、梦想的星辰永远地悬在窗前,让 你迷恋,低回,你不妨对着它作点无聊、甜蜜,也毫无实践价值的策划,那仅仅是光明,而不是热。光明照亮路途,火却要焚毁你半生的积累。
  张力,恰恰蕴藏在期待之内。张力在,希望就在,生命的动力就在。不要轻视由多年压缩的期待所积聚的张力,如果你有,就这么维持着它,直到双脚一蹬的时刻,那阵子你将之释放,再也没有害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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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li 银元 +3 没有机会,没有本钱,没有光明,没有张力,退了.hehe...... 201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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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人生
文/刘荒田
2005年01月12日,星期三

  上世纪30年代去世的散文家梁遇春,才活了26岁,但他的学识和智慧,让我这活过了两个26岁的人自叹弗如远甚。他 在《一个“心力克”的微笑》一文中把人生喻为架子:“有人摆架子,有人摆有架子的架子,有人又摆不屑计较架子有无的架子,有人摆天真的架子,有人摆既已世 故了,何妨自认为世故的坦白架子,许多架子合在一起,就把人生这个大虚空筑成八宝楼台了……”
  这么说来,商业社会的商品,除却满足生活基本需 求和救治生命的部分,其余的都可以作建造架子的材料看。衣戴之属,名牌与杂牌,于女性,为的是搭建“漂亮”的架子;于男性,是搭建“身份”的架子。学历证 书、奖状、勋章、恳亲大会期间,庄严的与会者胸前那些粉红的燕尾布条,是显示“来头’的架子。从前衙门的惊堂木,如今法官的木锤子,是威仪的架子。仪仗 队、印玺和“空军一号”专机,是权力的架子。手杖和三接头皮鞋上的光,是绅士的架子。门额上的八卦镜、屋里的符咒,是神力的架子。商标是货物的架子,隆乳 矽袋和比坚尼,是性感的架子。出殡时在唐人街缓缓驶过的灵车和步行的哀乐队,是死亡的架子……在讲究包装的时代,架子就是一切。中国人最注重“面子”,若 拘泥字面,此说失诸片面。架子,自然包括“面子”,但不只脸,而是全身上下、里外的综合。如梁遇春所说,你如果你摆出超然的姿态,刻意丢弃架子,无架子也 是一种架子,一似古时候声称“不求闻达”的名士,他们的隐恰是致仕的终南捷径。
  那么说来,无论是人流汹涌的地铁站,还是冠盖云集的社交场,我 们所见的,都是架子,不可见的“高跷”支撑着的各色人等,在架子上表演,角色各异,但都不能不小心,散架可不好玩。偶尔得溜到没人看到的角落,例如带镜子 的洗手间,检查架子稳当否。女人手袋里的玩艺,从唇膏到眉笔,和男人钱包的信用卡和夹层的威哥一般,是修架子的工具。“花架子”,就是搭得草率,容易露破 绽的一类。
  那么说来,社交就是架子和架子过招。人与人未必有冲突,但架子与架子,却可能因距离和高度,产生碰撞。洋人提倡“刺猬哲学”,不过分挨近别人,即不追究人的年龄、收入和来路,为的就是给阔架子预留空间。
  睿智的人,也站在架子上,他看诸般架子的表演,看别人脚下藏着的高跷,也象看女孩子用裤管遮盖的松糕鞋一般,不予揭穿,更不作抨击,,只作有点傻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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