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广的优越感
我们公司有一位来自古都长安的漂亮女主持,她虽然只会讲普通话,但却声称喜欢唱粤语流行歌曲,她说出国之前在国内唱卡拉OK,最爱唱什么“万水千山总是情”啊,“浪奔浪流”啊等等。可才听她哼了几句,就差点没把我的肚皮笑破。她唱的曲调虽然没走样,但她的咬字,则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普通话。那一副北腔南调,听得我直起鸡皮,我们老广讲普通话的南腔北调,绝对没那么难听。
面对我的大声嘲笑,她一点也没有脸红,也许是,有本事当电视节目主持的,脸皮天生不薄。始料不及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她竟一逮到时间,就跑过来叫我教她学广东话,希望我能逐字改正她的歌词发音。堂堂一位双硕士学位的女才子,居然也要拜我为师,实在也令我飘然得意了好一阵子。
美人不弃,当然是乐于奉陪,有求必应。然而天天如此,就不免怕被同事看到吃醋,老板看到不悦,更要影响我的工作进度,所以就算美女当前,也会不胜其烦。好些时候,因为一些屡教不改、一错再错的发音,我没少给她几句嘲讽和挖苦。
有一次,她突然另找话题对我说,我觉得你们老广啊,得天独厚,天生就有优越感。
我大惑不解,不知她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她的生活圈子里,几乎没什么广东人,在她社交圈子里认识的老广,只能算是泛泛之交。而她仅凭那屈指可数的几位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老广的外表,又怎能体察出老广们的优越感?所以我相信,她不过是以貌取人。
据本人在国内生活了卅多年的体会,外省人一贯对老广的外表印像是,个子矮瘦,肤色粗糙。虽然同为汉族人,由于高大威猛的老广并不多见,所以在外形上跟外省人比,老广们(或者只是我)就有点相形见拙的自卑感。
人贵有自知之明,为表谦逊,我以自我的一副典型广东人形像为例,对自己的深眼睛、塌鼻梁和五短身材,作了一番无情的贬损,藉以证明我们老广其实也有自卑的时候,优越感纵使有,也并非与生俱来。
漂亮女主持答我,你们的优越之处并不在外形,而是在于历史渊源和地理位置。比如说,两百年前,你们广东人就已经开始大量外劳出洋,最早接受了西方国家的进步文明,思想比外省人开放。毗邻港澳,也是你们的优势,改革开放后,你们就凭着这些优势,先富了起来。所以你们很自然就萌生了优越感……
我反驳她说,你的理解未免片面,且不说广东人在古代时,就被北方民族称为南蛮,视作化外之民。两百年前广东人卖猪仔出洋,本非为追求西方文明,只是为谋生活。到上世纪初,香山翠亨村出了一位伟人国父,才让广东人在心理上优越了一下。但自从国民党败北后,这几十年来的老广,一直都被外省人瞧不起。
从懂事时起,我就知道广东是由外省人统治着的。那时广东境内的高级干部中,几乎没有老广,所有大干部,必定是说外省话的,而且就算他们大字不识,一样会权重官高。那年头,外省人在广东,哪一位不是高高在上?
更莫提临近港澳和海外关系的优势了。那一层关系并没让广东人叨光,反而是因此备受牵连,吃尽了苦头。那时候,哪怕你家只是有一位远房亲戚在海外或港澳,你就已是所在单位里政治上不可靠的人物,你必须经常性地、信誓旦旦地作保证,坚决与你的亲戚划清界线,断绝关系,甚至要大义灭亲。你想升学入团参军或者评先进,前景绝对不容乐观。胆敢跟在海外港澳的亲友联系的,更随时会被扣上“潜伏特务”、“里通外国”之类的大帽子!
改革开放之初,我们更发现,不少港澳同胞也瞧不起我们,公然称我们为“阿灿”、“表叔”“大圈仔”。那些称呼并非善意的开玩笑,听得出是十分轻蔑的口吻。
所以说,无论是外省人,还是港澳同胞,都曾经看不起我们,试问在此般双重歧视下,我们老广就算不自卑,也只能不服气,优越感又从何而来!
听了我的解释,漂亮女主持仍不以为然地回答我说,就算那是以前在国内曾经如此吧,但移民国外的老广,优越感还是有的。据说以前在唐人街,不会广东话的外省人,会被指为不懂中文。如今美国人还有一个误解,他们见了中国人,就先问你说普通话,还是说广东话,他们以为中国仅有这两大类截然不同的语言。近年更了不起啦,首位华人州长,就是你们老广,这样还不觉得你们很优越吗?
漂亮女主持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终于说了心里话:我所认识的广东人虽然不多,他们有长得帅的,也有事业成功的,他们就都很有优越感。你也不例外,尽管没成就,而且其貌不扬,但依然优越感爆棚。”
呵,说来说去,转弯抹角,漂亮女主持原来是要报复我!
[此帖子已被 下里巴人 在 2009-8-10 14:09:52 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