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称蜀中大家谢无量的书法为“孩儿体”,可始终无此感受,在我看来,朱新建与谢云的作品才是真正的“孩儿体”。
谢无量的作品,结字天真烂熳不假,但在谢无量所处的年代,卖字可以是一种谋生手段,却并未成为一种专业,故谢无量的作品始终贯穿着实用的味道,很难令我将其与“孩儿体”扯上关系。其作品之所以被世人称之为“孩儿体”,大抵是谢无量不以书法闻名,欣赏者又找不到其出处,在人情面上不好称其作品是“野种”,见其有天真烂熳之意,便折中归其为“孩儿体”。类似情形的还有徐生翁。
当写字变成一种专业后,一个文理不通的人,只要将字写好了,也可以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写字专家是对的,可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升级为“书法家”,挤进艺术的门槛。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刻意去强奸了艺术,人人都变成了艺术家。虽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大多在路上死掉,到达“罗马”的寥寥无几。
朱新建与谢云的书法作品中,不难见到雕琢的痕迹,朱新建刻意放大这种痕迹,谢云则有意对其淡化。
现时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小时候学写字时,整个社会都弥漫着“写字遵循实用”的氛围,故大都从楷书或行楷入门,而且对“写字遵循实用”毫不怀疑,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乌光正”上下功夫。
最近朋友来访,说起一件小事: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为了接待他,要找几盆花草点缀会场,结果偌大的北京城除了一位老军人家中育有几盆花草外,再无发现,不得不向这位老军人借花草一用。在这环境下,个人将写好装裱挂在墙上拿来欣赏的事几近天方夜谭。据说沈延毅在文革期间下放到农村时,常称自己是书法家,只要别人提供纸笔墨,就帮别人书写。没办法,沈老没有文房用品。
1963年,浙江美院书法篆刻科正式开学,招了金鉴才、李文采两个学生,第二期又招到三个学生,书法开始走向专业;1981年中国书法协会成立,为书法专业营造了发展氛围,随着经济发展,写字获得了类似工艺品的作用,花几个小钱,谁都可以在家中挂上一幅装裱好的书法作品。
由实用走向纯观赏,这种变化令到一些人不得不在形式方面挖空心思,以求获得令人眼前一亮的效果,这是书写的革命。
这种纯形式的追求也带来不少负面效应:过去书法是建立在人品学问上面的,故它成为一种国粹;现今则不然,利用线条交织与空间分割的西方美观点为主导,也可制作出书法来。
书法的存在开始变得尴尬,不少人开始尝试去调和这种尴尬。只是现代教育氛围和社会价值导向,诗词歌赋还是没落了,即使在这方面再努力,也远不如前,各种所谓“继承传统”,多流于表面,估计现代的所谓国学、所谓书法,在民国时期的国学大师看来,纯粹是小孩子玩过过家的游戏。
这绝不是妄自菲薄,某方面的发展,必然令到某方面的失落,尤其与国际接轨的今天,要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不是靠号召、靠努力就能够补充回来的。
朱新建、谢云的书法是带有浓厚的现代意味的,至于别人怎么评价我不怎么在乎,我只知道里面有值得我借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