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你干没干
他们就是在海边吃的晚饭。那食店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食店,只是在海边的防风林里搭了一个简易棚子,一户渔家老老嫩嫩几口人忙里忙外。阿丽不想坐棚子里,她问,能不能把桌子搬到沙滩上。她说,沙滩上多好,吹着海风,听着浪声。他们就把桌凳搬到沙滩上,海风徐徐吹来,脚下又生长着藤类植物,沙便飞不起来。
发记没忘记,点了一个虾羔蒸泥鱼。
他又点了一个水煮小杂鱼。他说,吃鱼就应该吃这种近海生长的小鱼儿,那些什么石斑啦之类的深水鱼,又贵又不好吃。他说,这种小鱼儿,鲜甜肉嫩。他说,虽然剌多,但剌多的鱼,肉才会那么细那么嫩。
他还点了一个白灼虾。他说,这海边的虾和省城的虾完全两码事,省城的虾都是打过氧的。不打氧就运不了那么远,打了氧,虾就晕晕沉沉的,像得了重病。你说,得了重病的虾还有什么味道?
最后,他要点一盘蟹。
他问阿丽:“你能吃几只?”
阿丽说:“我很喜欢吃了,一盘蟹我一个人都能吃完。”
他说:“你吃的那是花蟹。省城的人都兴吃花蟹,其实,花蟹是最普通的一种蟹,我们海边人,都不大喜欢吃。也不会那么炒蟹,姜葱一炒,香是香,但蟹的味道都没有了,只剩那种姜葱香。”
他说,吃两只吧。如果,你能吃两只就已经不错了,再多吃对肠胃就有害了。
他说,吃一只肉蟹,一只胶蟹。
阿丽问:“蟹还有这么多种?”
发记说:“多了去了。就像鱼,你说得清有多少种吗?”
他说,肉蟹就是光长肉的,吃那肉,那蟹壳,有你面前那碗那么大。
他说,胶蟹呢,就是有蛋的蟹,就是吃了蟹的蛋,好像叫什么,什么,蟹黄!澄黄澄黄的,虽然有点涩嘴,但满嘴都是蛋香。
阿丽问:“是像咸蛋黄一样吗?”
发记笑,说:“你怎么就知道咸蛋咸蛋的?”
阿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上班吃盒仔饭,那盒饭什么菜你也知道,那配得了饭,所以,我每餐都咸鸭蛋。”
发记说:“每餐吃一个,每天吃两个?天天都这样?”
阿丽说:“我喜欢吃。”
发记问:“喜欢也不是这么吃吧?就吃不腻?就是餐餐吃鸡吃肉也会腻吧?”
阿丽摇摇头说:“没有。”
发记说:“我算是服你了。”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我们这渔民做蟹是很独特的,也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他们说,那蟹本身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了,所以,不放任何佐料。只把表面洗干净,把蟹切成两瓣,也放进锅里蒸,像蒸鱼那么隔水蒸。
他说,那蟹黄蒸出来没什么味,但有嚼头,越嚼越香,比你那些什么咸蛋黄比还香百倍。
阿丽便“咯咯”地笑。
发记问:“要不要喝点啤酒?”
他说,吃海鲜喝点啤酒好。可以清肠胃。特别是那种胶蟹,吃了很胃滞的。
阿丽问:“你是不是还想像上次那样,把我喝醉?”
发记说:“那次是我喝醉你吗?那次可是我第一次喝酒,是你自己把自己喝醉的。”
阿丽说:“我不相信那次是你第一次喝酒。”
发记说:“真的是第一次喝,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
阿丽说:“那你怎么没醉?怎么这么能喝?”
发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自己还想要自己醉一回呢,但很难,甩甩头,吐一吐,人就清醒了,醒得像没喝一样。”
阿丽说:“那你不成酒仙了?”
发记说:“我也这么想。”
阿丽说:“你这人,有时候还虚心,有时候又一点不虚心。”
发记说:“我这是说实话。”
阿丽突然问:“我问你一件事,你也要跟我说实话。”
她收敛了笑,很严肃地看着发记,发记心里便“咚”一声跳起来,马上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提到喝酒了?这不是把阿丽的话引出来了吗?这不是自己掰断树技捅瞎自己双眼吗?
果然,阿丽便提到了那晚的事。
她问:“那晚,你是怎么把我弄回你房间的?”
发记说:“打的呀!你应该知道吧?当时,你还吵吵嚷嚷的,还说不用我送,还说你自己可以回家。”
她说:“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趴在那酒吧的桌子上,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记不相信,说:“不会吧?”
她问:“你是怎么把我弄回房间的?不会是的士一直开到你房间门口吧?”
发记说:“我把你扶进去的。”
她问:“我还能走路?”
发记说:“能!怎么不能?你还问,这是谁家,这是谁家?”
她说:“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后来,我怎么就醉成那样?”
发记说:“你吐了,吐得满床都是。一吐你就不行了,就不能动了。”
阿丽问:“我不能动以后,你干过什么?”
发记已经不紧张了,经过这一兜转的叙述,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对阿丽说了。他说:“我还能干什么?搞清洁卫生呀!帮你擦脸,把你移到另一张床上,然后,把那张脏床的床单扔到角落里。”
阿丽问:“以后呢?”
发记说:“冲凉啊,睡觉啊,那时候,已经两点多了,一睡就睡到天亮了,还是你叫醒我的。”
阿丽说:“你骗人!”
发记说:“我干什么要骗你?我骗你干什么?”
阿丽问:“那晚,你就没对我干过什么?”
发记反问:“我对你干过什么了?”
阿丽说:“我说不出口。”
发记如梦初醒般叫了起来,说:“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干那个什么了吧?”
阿丽不说话,看着他。
发记摊摊手,作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阿丽说:“我感觉到,你对我干过什么了!”
发记说:“你能感觉得到吗?我叫过你,推过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还想说什么,忙收住了。他想,不能多说,说多了可能会露出破绽。只有一点点破绽,阿丽都抓得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少说,不说也不行,不说也会被她怀疑自己是做贼心虚。静观变化,她怎么变,就怎么应付。
阿丽说:“你真的就不说吗?真的就要我拿出证据吗?”
发记的心再一次“咚”地跳起来,但脸上没有任何流露。
他说:“你不可有证据,你不可能拿出证据。”
阿丽吼了起来,说:“发记,你真的干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好,这么色的一个人,看着块大肥肉,会不啃,会不吃?鬼都不会相信你!”
发记也不示弱,说:“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干!”
阿丽说:“刚才还承认了。你说我没有证据,拿不出证据。”
发记说:“我那意思是说,我没干。什么也没干,你根本就拿不出证据。”
阿丽说:“我再问你一遍,你干没干?”
发记说:“我也再说一遍,我什么也没干。”
这时,阿丽便狠狠地蹬了他一脚。他们是面对面坐着的,那餐桌是家庭式的小餐桌,阿丽在桌下一蹬,就把发记蹬了个四脚朝天。
阿丽自己也想不到会这么严重,本来只是心里有气,只是这么一蹬,那知,竟蹬个正着,那知,那凳子在沙滩在就不稳。发记倒下去的时候,惨叫了一声。阿丽就慌了,忙就绕过餐桌跑过来了,见发记没伤着哪里,只是弄了满身沙,就“咯咯”笑起来。
发记心里便什么也明白了,他过关了,他顺利过关了。阿丽完全相信他的话,阿丽以后也不会再穷追不舍地问这事了。他这两天来的焦虑消除了,他可以怎么对他,就怎么对她了,不必心挂挂的担心这,担心那。
他看着她说:“你怎么还笑得出声?”
阿丽说:“你活该!”
发记说:“我这是好心不得好报!”
阿丽说:“谁叫你是这么个人呢,一个十足的流氓!见了女孩子就眼光光盯着人家屁股,就口水流流的样子。所以,谁会相信你,谁会相信你会是个那么好的人。”
发记得意了,说:“其实,我也想动的,那有不想动的?但我想,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呢?那么干了,我不成强奸犯了?我本来就穷得只有钱,如果再当了强奸犯,那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我再想,我绝不能干,绝不能干那种对不起老婆的事,也绝不能干那种对不起你的事,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师傅。我也绝不能干那种对不起你男朋友的事,虽然,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
阿丽的脸色马上又变了,说:“不准你提他。我跟他没什么事。”
发记愣了一下。
阿丽说:“我跟他分手了。我跟他什么干系也没有了。”
她说,发记,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提他,我绝不放过你。
她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