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我想,大概没有那一个节日会如你,有着太多不同的含义,寄托太多不同的情感,神秘而感伤,浪漫而凄美。
于豆蔻年华的你,七夕是“乞巧节”,是珠村那一路火红的灯笼,色彩斑斓的丝绢鲜花、银光闪烁的珠串瓜果,是飘逸大气的汉服和飞针走线的“穿针斗巧”。“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褛,人俱习之。”这是在古代文献中所看到的关于“乞巧”的最早记载。这本来是一个属于女儿的节日,把憧憬巧手绣入,乞求仙女赋予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美满的姻缘。只是现在主角变成了观众,多见“巧婆婆”,少见“巧姐儿”了。
轻轻地走过月色下的瓜果棚,我听不到牛郎与织女的悄悄话,有雨静静洒落,却不知那是不是相聚的欢喜?“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要积攒多久的相思,流尽多少泪水才换来 “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七夕啊,在范成大的词里,那一年一度的相见让人何等的伤心:“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揽别离心绪,新欢不抵旧愁多,倒添了、新愁归去。”千古传颂牛郎与织女,颂的是对爱情那亘古的坚守。
台山的七夕叫“七姐诞”,又叫“慕仙”。初六的晚上,摆上一张小桌子,整整齐齐的七小杯茶,一盘凉粉或芝麻糊,各色的果品,还有各色的彩纸,那是给七姐们的新衣。(现在还有一个小圆盘,上面是七双小巧的花鞋)。
小时候,七夕的记忆里没有牛郎织女,有的是奶奶凝重而神秘的言行。小孩子天黑了不要出门啊;不要去玩水啦……记得曾问过奶奶:“七姐是不是天上的七仙女?他们一定很幸福吧?”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竟也掠过一丝的哀伤,轻轻地答我一句“如果是那该多好!”便不再言语。幼小的心中便觉得里头一定会有个凄凉甚至悲惨的故事。
“记住了,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谁喝了中间的那杯茶谁最聪明。”奶奶说。早上起来,记起了那杯茶,忙往天井跑去,一看之下,中间那杯果然和其他的不同,颜色深多了。拿起杯子正要喝的当儿,眼角却瞥见弟弟倚着门,坏坏的笑。蓦然惊觉:中间那杯早让这厮喝掉了,手里的是才斟上,壶里沤了一夜的,难怪颜色黑黑的。
奶奶小心翼翼地爬上阁楼,拿出那几个瓶颈上系着红布条的玻璃瓶子。我知道那是去年装的七月七的水。奶奶把瓶子里的水倒掉,把瓶上的灰尘擦擦干净。拂晓时分,村里那一群的婆子、婶婶们便不约而同地到村口的水井里挑回一担水。装好那几个瓶子后,奶奶把水倒进铜盆里,拉着几个孙子孙女儿,拿毛巾挨个擦了遍,据说,那就不会长痱子,生脓疮。至于那几瓶年复一年地倒出来装进去的水有何用途,有什么寓意,我确实一直弄不明白。到了现在,每听人说到:“你听区讲连七月七水子宿啊!”我就会想起乡下老屋里那几瓶系着红布条的水,却还是不明白七月七的水为什么就不会馊?
早上在杂货档上买花纸,和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无非是山火、水灾、泥石流、2012……一位白发如雪的婆婆在旁接上话,说:“唔使愁,几百年前,刘伯温已经算过罗,区讲话:‘任凭天下乱,此处永无忧’。听见未啊,此处卖就系台山罗!”
我微笑着望着老婆婆自信而坚定的脸庞。这是今年我听到的颇称得上经典的一句话,多好!“任凭天下乱,此处永无忧!”所有的多愁善感、杞人忧天都在这句话的面前遽然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