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未央歌|文学艺术 - Powered by phpwind

离线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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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6-12-08

吼一声兰花花剪一个兰花花

没想到，一低头，低吼的歌声竟从他身体冲出。而我，只说了句，“想听秦腔”。
　　听不清唱什么，只有那压抑得近乎嘶哑的旋律，在寒风中翻滚。抬头，想看清楚他的脸、唱歌的脸，可是，只看到略显花白的头顶，他坐在那，离我约两米距离，双手还在慢慢整理摊位上的东西，而歌声，不可思议的歌声，却从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人身上，吼出来。
　　实话说，这场面有点尴尬，他是摊主，我是顾客；他是演员，我是观众；他是男人而我是女人。旁边，他的婆姨正在忙碌，似乎完全不关心我和他之间说什么。
　　让你妻子也一起唱吧。
　　我不得不打断他。
　　他停下来，抬头了，看定我说，秦腔在这里唱不好，你喜欢听，我唱个兰花花。
　　兰花花？
　　他递过一个红色小本，是《陕西剪纸艺术》，翻开第一面说，“兰花花”。兰花花坐在炕上，一手拿着绣花绷子，另一手正往头上蹭绣花针。纤巧秀丽，若有所思，神情含羞，胸前的肚兜勾勒出健美的身段……
　　“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咯噔一下，一股酸涩从心底冒出。这声音饱含太多的酸楚，太多的绝望，让人觉得快要淌出来，却偏又慢悠悠，宛转，再宛转，似乎有意拉长那些酸酸的、苦苦的味道，一点点咀嚼，一点点过滤，然后，轻轻张口，从心里放出来，放到寒风里，飘呀，飘呀。
　　不敢从剪纸本上抬头，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
　　“你要死来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他还在唱，浓浓的鼻音夹杂在尖冽的嗓音里，有一种决绝的伤感。
　　这是市场，摊位一个接一个，经营干果的占大部分，红枣、葡萄干、杏干、松子、葵花子，红黄紫黑，各种颜色在夜灯里默默伺候。只有这个人的摊位，全都是陕西剪纸，以红色居多，也有一些绿的、黑的、紫红的、深黄的，更有一些五彩，都做成各种形式的装饰画，中堂形式，斗方形式。相比之下，我的兴趣放在那些小画册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每一页是一幅小剪纸，白色托底，红色线条，简约稚拙，明快，热情。
　　不过，这些剪纸虽好看，却远达不到精美，更没有我所希望的散发出神秘而超凡的艺术力量。站在他的摊位前，听他低吟兰花花，我开始走神了，想起另一个兰花花。
　　这个兰花花，自称“剪花娘子”，在陕北的黄土窑洞里剪了一辈子“花（剪纸）”，是我国第一位被联合国命名为“世界民间工艺大师”的剪纸大师。知道她，是阅读了六哥编的《读库》后，书中仅有的几幅彩色插图，就是剪花娘子的作品，色彩斑斓，构图奇特，节奏诡异。那时看了又看，欢喜得不得了，似乎走进童话世界，唯美，极乐，灿烂，安宁而温馨。锐气没有了，芥蒂消散了，寂寞重回缤纷的树上，心事曝光在温暖的阳光里，忧伤？忧伤是剪花娘子手上的剪刀，轻轻一剪，经断纬碎。于是，心底一片澄明。
　　用剪花娘子的作品，对照眼前的“花”，显然过于理想和浪漫，我在心里轻轻叹息。他似乎觉察我的想法，歌声停下来了，问，你喜欢哪些剪纸？
　　今晚的风很大，我穿着羽绒大衣，围着长围巾，还在寒风中哆嗦发抖，在几本小册子中看来看去，拿不定主意。因为剪花娘子的铺垫，这些流水线出来的剪纸，怎能叫我喜爱呢？
　　“我见到我的情哥哥哟，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两个死活哟，常在一搭”，他又唱起来了，歌声仍拉得那么长，尤其在最后，低吟中来个高亢的下滑，出其不意，把人的心重重一抖，宛转得叫人心碎。
　　这次，我决心看清楚他唱歌的脸。
　　很失望，他还是低着头，外形完全波澜不惊，甚至没有一点身体语言表示正在唱歌。这样凄丽的歌声，怎么可以从他身上、从这个被黑色冬衣掩盖着的笨拙的身体里淌出来？兰花花本是女子叙事曲子，现在，这个黄土喂哺出来的汉子，以一种温柔得近似熔化的嗓音，把兰花花慢慢地，雕刻成令人怀想的女子，也把自己的深情，渐渐地堆砌放大。冷得我受不了，很想离开，可在他的歌声里，却走不动。一直忙碌着的他的婆姨，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我突然起了一种冲动，她，是他当年的兰花花吗？
　　终究不敢冒昧。
　　我是个缺乏发问能力的人，恐防不恰当的话，打破此刻的和谐，只好默默地，在他的歌声中百般询问，千般怀疑。
　　寒风把歌声一点点抽去，就象空气中的水分，几乎蒸发殆尽，剩下的，是干巴巴的空间。我和他之间，隔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剪纸，这些“花”，让凛冽的空间有了一丝暖色。想象兰花花和情哥哥逝去的欢愉和苦痛，再看眼前，也许，他的婆姨不是当年的兰花花，但现在的他们，不也在相濡以沫吗？
　　要离开了，他抬起头，沟壑纵横的脸，竟不动声色，仿佛从没唱过哼过。生活打磨出来的沉默，只能在歌声里放纵吧？我似乎明白了，秦腔为何要吼，他的兰花花，想必早已吼在黄土高坡上，蓝天白云下，此刻，只能算余音袅袅。这个袅袅，于我，却是绕梁三日。
　　下一个顾客，是否也能听到他的歌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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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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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沙发发表于: 2006-12-08

从城墙往下看，是现代化的西安。历史在这里凝成一块砖头，让后人景仰。

你在墙上看我，我也在城下看你。历史和现实，永远这样互相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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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板凳发表于: 2006-12-08

李隆基和杨玉环对中国文化的贡献，莫过于这句诗。

和华清池相比，这样的情感更让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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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地板发表于: 2006-12-08

当年，不做大哥好多年的小黑哥，让它在世界上火了一把。

其实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改变的是来来往往的心情。

壶口瀑布，壮阔遭遇狭窄，成就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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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发表于: 2006-12-08

冬天未必就是萧瑟，看这些树，多么阳光。酒泉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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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发表于: 2006-12-09

黄帝陵旁边，一座大钟守护着人类始祖的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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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发表于: 2006-12-09

嘉峪关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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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发表于: 2006-12-09

莫高窟九层楼

离线乐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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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发表于: 2006-12-09

一个粗犷的西北汉子吼一段兰花花，就像猛张飞拿着绣花针绣花一样，哦！像天龙八部里段誉迈着凌花虚步肯定别有一番风味。哈！哈！有录音自爽咯！也也小姓姐相片是否要到天涯社区才有得睇？

离线网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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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发表于: 2006-12-09

我听“兰花花”是在央视的“星光大道”上听阿宝唱的，一个原始唱法小伙子。可惜的是，阿宝被包装过了，他的歌声被裹在艳俗的电声伴奏下，所以，也少了也也小姐那份感受。

离线陈乔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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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发表于: 2006-12-09

又是周末，天高气爽，是日宜出游。fficeffice" />

花嫁之路、万福台、青藏高原、呼伦贝尔…一路风土人文，目不睱接。

刚随也也小儿数完通济桥上的防滑条，转眼又到了满目黄沙的大西北，一声兰花花吼醒了远古的梦。

静默，听这千载吟唱不够的关于爱的主题

静默，向你致意,送上心花一朵

离线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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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发表于: 2006-12-09

乐叔，我冻得糊涂了，本来手机可以录音的，带了相机，也没想起拍照。

我这里可看到照片呀，不能显示吗？

网中人，阿宝的歌声是越来越商业了，作秀的成分大。后来我在西安城墙下听过一个现场演唱秦腔，是爱好者自发的表演，据说有的年轻时也是专业演员，唱法和阿宝有天渊之别。陕西人说，表演秦腔必须有两个条件，唱的不怕死吼，听的不怕吼死。引用他们的话“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怒吼秦腔，吃一碗老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

乔樱您好，没想到拙作给您留下印象了，非常感谢。对风土人情、人文景观我怀有浓厚兴趣，希望这支秃笔能记下一点点。也请提点一下，我希望能写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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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发表于: 2006-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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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问石

外面温度零下三度。

好看的列车员看着我说，一笑。温柔得像我手中的石头。

这块小石头有两个小指头大，呈不规则三角柱形，一头打磨成圆角，一头是三角切割面。赴酒泉的途中，隔着两层玻璃，看外面广漠的天空，掉光叶子的白杨，手里，就把玩这块小石头。

蜡黄色，看上去很润滑，就像——记得在碑林博物馆的摊位上，我说它很像鸡的油，黄油！摊主非常肯定地接上。

我和他之间的谈话，从这块石头开始了。

现在，石头受手气浸润，已变得温存妩媚，遍体和暖。抚摩着，渐渐浮上一些杂碎的感觉，时光流逝、枯寂无边、铁骨柔情、地老天荒……意绪在这些不相干的词语间流动，渐迷，微痴，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喜欢石头，应该从玉石开始。收藏玉石小玩意，成为过去某段时光的乐趣。手机上拴的那串小石头，很多人都好奇地拿起拨弄，小猪、小佛、小鱼……陆续收藏了蝴蝶、观音、青瓜、玉米、树叶子、貔貅等小挂件，喜欢在无聊时取出，细细察看轻轻抚玩，体会清润，感觉光滑，追寻柔媚，想象石子以及石子外的漫长岁月，总能平息躁动，心静如水。

摊位的主人名叫杨旗，看样子是资深玩石人。他滔滔不绝，说这石子叫芙蓉石，属黄芙蓉一类。还拿出一本书，很多精美绝伦的照片，是福建人陈石写的寿山石，陈旗说，寿山石是治印章的材料，产自福建，有八九个品种，芙蓉石是其中一种。他说得兴致勃勃，我听得走神，总觉得那种口若悬河下面，有什么在晃动。我的心思，不过是手中这块小石头。

他指着我手上的石子说，这有块黑斑。

早看出来了，浮在石子表面一侧，象乌云飘在天空。也许对职业玩石人，这是一个瑕疵，是美中不足，然而我并不以为然。他们的眼，能从石子的表面看到内里，能看到石子雕成后的样子，能计算出它的市场价值，而我，只有第一印象，那就是它的气象，取悦我的那种特质，让我倾心的一闪念。他们都理性，站在一个高度上审视，寒热冷暖，肥瘦丰瘠，一览无遗，我却俯下身来，和石头平视，甚至缠绵，取自己所喜所爱，一叶障目，一石知心。
陈旗灌输了很多观石心得，什么石坑石，水坑石，如何辨别寿山石和青田石，怎么看水纹线……还拿出刻刀，叫我在石子上划线，聆听并感觉石子的质地。我轻轻划了一刀，刀下柔滑，不涩不干。他期待地望着我，我不明白他希望什么，然而，并不喜欢这种技术性动作，犹如置身X光下，里外暴露无遗。为什么要鉴别石子的优劣高下呢？我只相信这种千年一遇的机缘。不早不晚，遇着了，喜欢了，就够了，其他的，于我何干？
　　据说成就一块石头，要用上万年甚至上亿年时间，地壳运动、火山爆发、板块挤压，历经岩浆、冷却、结晶而成型，山川野气，天地神灵，莫不凝聚其中。想到这，就倒吸一口气，这块石头飞越时空，从远古洇渡到现在，其间经历了多少次沧海桑田，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它，却精致细腻，一尘不染，握在手里宛如凝脂，揉摸中，似有灵气逸出，令人不敢重手攥捏。
　　其实这几天，也光顾了几家经营石头的店铺。先是回民一条街，老板五十开外，声称“可随便看，不买也可以”，但他并没把玻璃柜的石子拿出来。后到了黄帝陵，山上张瑞石的书画馆。他自我介绍是陕西的书画家，现任中国书画艺术研究会理事，该店经营字画为主，他一再强调其字画很出名，黄帝陵山上的“诚心亭”就是他写的，然而我只看玻璃柜一角的石头。其间朋友发来短信，说不懂别乱买，可请教张祖海老师。在这个“人文始祖”的山上，张老师的电话却奇怪地不在服务区。而那些石头，竟也没一块合眼缘。
　　然而，就是这块芙蓉石。
　　和这石子相遇前，还有一段插曲。
　　碑林博物馆前，一老人蹲在地上写字，寒风里，似乎穿得单薄，却全神贯注，握一管大号毛笔，以水代墨，在青色石板上龙飞凤舞。走近细观其字，笔意酣畅，洒脱有度。不禁起了兴趣，问能否拍摄？老人抬头，憨厚的脸有点笑意，然后说，满江红更好。一口陕西话，说得有些含糊，并期待地望着我。我连忙说，写，慢慢写吧。
　　老人面带喜色，将手里本来挽着的塑料袋放在一边，这个动作告诉我：刚才他只是三心两意，而现在，他要全心全意了。果然，他运动一下两腿，蹲好，一抬手，在地上挥洒起来，“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我举起相机连拍后，才惊讶地发现，他用的是左手。
　　渐渐有人上来围观，议论。老人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又一丝不苟，一撇一捺毫不含糊，将岳飞的词一气呵成，最后，还写下“丙戊年冬月”。他转过身微笑着，似乎等待评价。一个普通老人，竟有这样的行笔和气度，我暗自称奇，所谓“大隐隐于市”，禁不住给远方的朋友发短信，说他，说他的字纤浓得法，刚柔并济。友大笑而回：你们有缘。
　　缘不是个奥妙的东西，它可能永远都在，就象这块芙蓉石，在我发现它之前，它就在那里。令人快慰的是，不是你也不是他，偏偏是我，从此喜欢了它。就象这个老人，最后他告诉我，他叫霍铭成，家住西安**庄。
　　车厢很温暖，芙蓉石在手里变得更温润可爱。此趟列车，要把我带到佛祖曾经修炼的地方。仅仅十天前，我还没想过会来这里，而现在，还有半天时间，我就能亲身感受它的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