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乡”台山话
方言与文化 2021-07-17 20:00:49
本文转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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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支脉，具有鲜明地域特色，方言则是其中多姿多彩的一部分。方言既是集体记忆与民族文化的载体，其交汇和输出也在对外交流和传播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即日起，南都、N视频推出“走读岭南方言”系列报道，带你了解广东特色方言故事。
“打波”意为“打球”，“市担”意为“邮票”，台山方言中部分词汇与英语的发音有些相似，这与台山当地的侨乡文化不无关系。
广东江门台山位于珠江三角洲西南部，这里人们所讲的方言属于粤语四邑方言片区，是粤语方言中一个重要分支。台山被誉为“中国第一侨乡”，当地方言的演变映射着外来文化的影响，台山话如今也是连接华人华侨与故乡的纽带。
台山的侨乡历史和地理人口概况，如何影响着台山话的演变发展？近日，南方都市报、N视频记者专访了多年来从事语言学教学、长期研究台山话的学者邓钧，走进这门在海内外都有着深远影响的岭南方言。
出自“中国第一侨乡”，广泛分布于海外
“四邑”通常指广东省西南部的台山、开平、新会、恩平四地，粤语中一个重要分支就是四邑方言。
南都记者了解到，因台山话的使用人口超过四邑片区其他方言的使用人口，故台山话也是四邑方言片区中影响最大的方言，它的整体语音面貌与粤语中的广州话有着较大的差异。
广东江门台山位于珠江三角洲的西南部，毗邻港澳，面向南海，是四邑片区里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一个县级市。19世纪末，大量台山人出国谋生，逐渐地，台山成为全国闻名的“中国第一侨乡”，要说台山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戚旅居海外，这丝毫不夸张。
台山上川岛
据广东省地方志办公室2020年9月发布的一篇文章中介绍，最新数据显示，台山旅居海外的华侨、华人及港澳台同胞有160多万人，这比台山当地的常住人口还要多。台山的侨眷、侨属及港澳台亲属多达14.18万户，约有80.39万人，占当地常住人口的78%。
南都记者了解到，旅居海外的台山人中不乏名人。据台山市地方志办公室发布的消息，台山旅外乡亲重点人物中，就包括美国首位华裔市长黄锦波和加拿大第26任总督伍冰枝等。
历史上，美国汉学研究的启蒙阶段也有疑似台山籍华人的身影。
南都此前报道，1901年，一位名叫“Dean Lung”（译为“丁龙”）的华人男仆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捐赠1.2万美元，支持该校开设汉学研究，该校成为全美最早开启汉学研究的高校。
谁是“丁龙”？他来自哪里？为何捐赠？最终落脚何处？一百多年来人们对富有传奇色彩的“丁龙”本人所知甚少；一百多年后，国内外专家学者和媒体对“丁龙”的研究和报道仍未停止。
南都记者从广东江门台山市归国华侨联合会了解到，在美国的一马姓家族后人提供的多封信件显示，“丁龙”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台山市千秋里村人马万昌。马万昌从美国回国后于1936年逝世，葬在家乡。据悉，马万昌在美国的后人还曾计划回到故乡广东台山，希望在祖屋发现更多线索。央视《新闻调查》栏目对此进行报道称，“这个沉睡百年的谜团已无比接近真相”。
广泛分布于海外各地的华人华侨，也将台山话带到了世界各个角落。中国语保工程核心专家组成员、广东省首席专家，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甘于恩在一部著作中曾介绍，美国国防部语言学院甚至编有《台山话基础课程》。
受西洋文化影响
保留“打波”“市担”等与英语读音相近的词
据相关资料记载，19世纪末，大量台山人开始越洋谋生，走出家门的台山华侨不忘给家乡亲眷寄汇银信，银信也成了分居两地的亲人们了解海外、关注家乡的载体。
久而久之，西洋元素开始融入本土文化，也慢慢对台山人的生活习俗、方言、社会文化等方面产生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台山独具特色的“侨乡”文化正是在这种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中形成。比如当地建筑端芬镇梅家大院，就集合了多位梅姓台山人各自旅居国的风情和建筑特色。
台山端芬镇梅家大院
南都记者注意到，台山方言也被注入了很多“洋式表达”，有一部分词汇由英语直接演变而成，基本保留着英语的发音，这些融入英语的台山话词汇也流传至今。
如“市担”意为“邮票（s t a m p）”，“波”意为“球（ball）”，看球赛时人们欢呼的“骨波”指的就是“好球（good ball）”的意思。
中英夹杂也是台山话中很多词汇的特点，“老民”意为“老人（man）”，“好反”形容小孩子贪玩（fun），在称赞别人漂亮时说的“好泥”也是源自英语的“how nice”。
与大多数闽粤文化相似的是，台山人也将越洋谋生称为“过番”。据了解，上述中英夹杂的表达，曾被当地人戏称为“半唐番”，还有人更形象地将之形容为“唐装衫衬西装裤”。
学者出书列中英对照词条
不少海外华侨订购
如何让海内外更多人了解并进一步传播台山话？
南都记者了解到，学者邓钧曾在国防科技大学任外语教研室副主任、副教授，他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教俄语、英语，近些年，他一直在研究台山话。
邓钧
今年已经91岁的邓钧来自广东江门，由于母亲是台山人，他自小就听着台山话长大。
在退休之前，邓钧业余时间就爱研究家乡方言，包括广州话、台山话、开平话等。长期以来，他积累了不少关于台山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料。1996年，他开始系统性地研究台山话。
虽然台山话中一部分词汇混入了外来单词，但他坚持认为，台山话的语音面貌和普通话有很多对应规律，如大部分台山话的舌尖前音z、c、s，对应于普通话翘舌音，而d、t、l、h相当于普通话的平舌音，如“炸”的台山话读音为“za”，“在”的台山话读音为“doi”。
他告诉南都记者，如果能认识上述语音规律，台山话应用在普通话的语音规律上，台山人就可以此区别出普通话中哪些字是翘舌音，哪些字是平舌音。
在他看来，这不失为一个将方言和普通话联系起来的好方法。“推广普通话和用好方言两者并不矛盾，甚至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编写字典被邓钧列入了退休生活的计划清单。
2016年他主编的《台山方音字典》出版，其中收录了8933个字的条目；2020年底，他的著作《台山话概要》收录了4850个台山话的中英对照词条，这一部分的篇幅有170页，也是全书最大的工程。
《台山话概要》
除了让国内的台山人能看懂，旅居海外的台山人也是这本书的目标读者。
南都记者注意到，除了普通话和台山话对照，邓钧在《台山话概要》中还加入了英译，收录了4850个台山话的中英对照词条。
在《台山话概要》中，不难看出台山话译为英语后的神韵。
如台山话中“过年”有两个意思，当意为“过新年”时，英译为“celebrate the New Year”，当意为“明年”时，英译为“next year”；又如“口水溦”，当意为“唾沫星子”时，英译为“sputtered drops of saliva”，当意为“只言片语”时，则英译为“only a few words in one’s speech or articles”。
台山话词条的中英对译
邓钧向南都记者介绍，由于台山方言属于粤语体系，不少粤语方言字可以表达出台山话的意味，如“冇”代表没有、“孖”代表双；以同音字来表示，如“淡静”表示文静、“老民公”表示老头儿。
台山话中“有音无词”的现象也被书面化呈现在这本书中，大写的拼音字母成了代替的标注，如“KAG住”表示卡住的意思。
将台山话用中英文记录下来，在邓钧看来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台山人大量旅居海外，新一代华人华侨以讲英语为主，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们会听讲一部分台山话，但多是一知半解。”
他向南都记者介绍，目前极具岭南特色的台山方言还未被全国性的方言词典收录。好在，他的两本介绍方言的书籍在出版后，得到了旅加和旅美华侨的赞助，目前，也有在美国、加拿大等地的多位台山华侨联系订购《台山话概要》，用于存档和在海外传播台山话。
邓钧称，希望这本带有中英对译的《台山话概要》，可以帮助海外台山籍青年更系统地了解家乡的方言，减缓台山话在海外青年群体中的“退化”。
图片及文章来源：南方都市报
封面来源：南方都市报
主编：阮桂君
执行主编：汪一帆
排版：汪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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